皇帝觉得她胆大包天,冷冷望住她。
“朕实在很好奇,你在仙山修道四年,究竟学了些什么?”
莫名地问起这个,星落也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不过人前不能堕了师门的威风,她又把脑袋往雪白的毛毛中悄悄缩了缩,认真地想了想。
“小道的师尊虽然在墙上挂着,但该传授的一样不落,陛下若有夸赞,小道一定带到。”
皇帝不说话了,眉心蹙了一道清浅的河,星落冷的直发抖,偏偏皇帝仍不放过她,问出来的话犀利无比。
“管中窥豹,可知你那师尊并不是什么正经人。”他下了定论,眼见着身前这小骗子神情微诧,他才凝眸,眼波平静而寒凉,“朕平生最恨两面派,望你谨记。”
星落深吸了一口气。
她在心里愤愤不平,平生无冤,近世无仇的,你凭什么这般揣测我?
可惜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星落在心里给皇帝挖了个坟,面上维持着平静如水,眼眸半垂,应了声是。
皇帝的眼光从她那张狐裘下平静的小脸上挪开,望了望天际那一道星云,拂袖而去。
等皇帝同身后一串儿的内官侍卫渐渐没了踪影,星落这才坐下来,捂着嘴好一阵儿咳嗽,身后的内官名唤童亮,是在林太后身旁当差,方才去司星台请黎星落的,此时见状,忙为姑娘轻抚了抚后背。
“天子垂询,姑娘不跪也便罢了,怎能问一句回一句的,听得奴婢心惊肉跳……”
星落此时瞌睡上头——到点了,往常在老君山,这时候都歇了,她有些伤风的症状,此时鼻音浓厚,实在不解。
“陛下问话,我若不回,陛下多没面子啊……”
童亮瞧着这姑娘一团孩子气,又见她鼻头红红,涕泪交加,这便递上了一叠帕子,关切了一句,“您是在这儿等呢,还是进去?”
星落哪里肯进到那是非场,连连摇头,小小声央求童亮,“劳您驾,向我的母亲通传一声……”
姑娘此时正娇弱,哪里有不应的道理,童亮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周遭,见有两个小宫娥慢慢行来,便交待了一番:“这位是国公府的六姑娘,你二人且仔细照看她,咱家去去就回。”
中宫虚悬,后宫一切皆由林太后执掌,太后身边的内官发话,小小宫娥无有不应,手头虽有差事,也暂且放下。
眼见着童亮去了,星落坐在大石上,白色的狐毛笼了小小的一张脸,因着伤了风头重的原因,紧闭着双眸,纤浓的眼睫如小扇般盖着。
两个小宫娥瞧着星落实在美丽,一个悄悄蹲下来,拿肩膀为她搁脑袋,一个则在她的身侧蹲下,为她轻捶肩背,这样善意的举动自是换来星落的感激一笑,小小声许给她们好处:“等我有机会再进宫,给你们捎糖霜球来吃。”
许是被座中人事绊住了脚,容夫人迟迟不来,却等来了一位盛装的少女。
两个小宫娥扶正了星落,稳稳妥妥地向来人行了礼,口称临清县主。
星落头痛的厉害,眉心一根筋拽的人生疼,那临清县主却微微蹙了眉,带了审视的眼光望住了星落。
她自打及笈,人人赞她最多的一个词,便是“出尘脱俗”,今日却听阖宫上下都在传说,来了一位真正的谪仙子,她好奇的不行,一定要来瞧瞧。
方才听戏时没瞧见,她满心满眼的都是陛下,悄悄追出来时,正远远瞧见陛下同她说话。
好在只说了一时,令她不至于醋海翻波,只是近前一瞧,临清县主梅逊雪便心凉了半截儿。
比美不怕,就怕撞型,她是太娘娘属意的人,而这位六姑娘今日阵仗极大的来了千秋宴,又听闻两位太娘娘都十分地喜爱,万一陛下当真喜欢清冷谪仙挂的女孩子,她同这位国公府的六姑娘相较,显然清冷的不够彻底。
故而星落正兀自抵抗上风带来的头痛时,梅逊雪便轻咳了一声,走至星落的身旁,笑的温婉,“方才我瞧见容夫人走出来,是不是在寻妹妹?”
她不待星落反应,这便扶起她,托起了她的手臂,“我唤贵太妃娘娘一声姑母,闺名叫做逊雪……妹妹好烫,可是伤了风?”
星落听她提及母亲,又自报了家门,便点了点头。小宫娥二人面面相觑,听梅逊雪吩咐道,“总这么坐着不是法子,我带妹妹走过去寻夫人吧。”
星落此时一心想找到母亲,听她这般说,便由着她扶着自己往那长廊去了。
梅逊雪轻轻托着她的手臂,只觉得星落肌骨纤细,更是心生妒意,眼见着前方是一段儿浅桥,桥面离湖面颇近,莲叶静躺湖面,梅逊雪听身侧小姑娘呼吸渐重,暗忖:“她正患伤风,若是再浸湖水,怕是得病上一阵子……”
心里有了这个邪恶念头,便再也按捺不住,她偷偷地想着:“她落下去了,我就即刻救她上来,只叫她病上一阵子,再慢慢儿好起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
她这么想着,回身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观棋,观棋何等的聪慧,这便疾步向前,冲撞了一下梅逊雪,梅逊雪哎哟一声,再撞上星落。
眼看着星落便要跌落湖中,却见星落呀了一声,脚下生风,迅疾往前,这便闪了梅逊雪一道,那身姿窈窕的临清县主直接跌入了河。
星落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痛难忍,再见那婢女观棋一下子扑在桥边,失声喊道:“县主,是奴婢的失误……”说到这儿,她忽然往星落看了一眼,随即住了嘴,冲着湖里正扑腾的县主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