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性子古怪倔强,与阿婆不贴心,但到底是上进的好男儿。听说朝廷命官三年一考,大伯不是优便是良。”
“搁在四?、五品人家,生养出这样的儿子就该烧高香了,一家子都?能指望上。”
长宁不解地问?。
“生在咱们家便不好么?”
太夫人叹了又叹。
“本朝做官,套路都?是现成的。若在圣人身边近侍,要?么卖相出众,斯文俊雅,学富五车,写的一手好字,做得满嘴好诗,日常与圣人诗歌唱和,纵论?古今,谈笑间便定下军国大事。譬如从前的张说,如今的张九龄,都?是这等?人物;要?么长于吏治,精明理财,替圣人管着钱袋子,源源不断供他花用。从前的源乾曜、宇文融,再到咱们家的老郡公?杨崇礼,都?是其中翘楚。”
太夫人对老郡公?素来有些心结,长宁以为又触动了老人家的愁肠,连忙劝慰。
“如今这三位能吏皆已?故去?,郡公?便是冉冉升起?的新星。阿娘,郡公?嘴上虽然把的严,不爱说话,其实心里极亲近您和咱们家。他出挑能干,也是咱们家的脸面福分。”
“你还是不明白。”
太夫人突兀的打断她。
长宁脸色稍变,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太夫人眼底如一潭深水,映着房里金光耀眼的各样浮华装饰。乌云慢慢走?来,转瞬之间天色就黯淡了,湿冷的风从骊山深处刮来,将两人的裙裾卷到一处。
长宁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
“阿娘——”
太夫人的目光定定垂落,仿佛对她的不安毫无察觉,语调一反常态的平稳,甚至有些意兴阑珊。
“世?家勋贵,扳着指头数,也就那么七八个家族。各个都?与宗室联姻,都?有子侄辈在天下各州县任职,又都?把最出挑能干的放在中枢台省。郡公?是我弘农杨氏数千人口的主心骨儿,可是既有了他,旁人便不能再在天子眼前出头,否则,杨家便太抢了风头。”
长宁眨了眨眼,一时未能全然听懂。
“圣人要?取平衡之势,不会让任何一个世?家遥遥领先。所?以郡公?越高升,咱们家越得伏低做小?。二郎窝囊,恰恰合了圣人的心意。大郎迂阔顽固,也叫圣人放心。可是他若想再往高头走?走?,那是绝不可能了。”
长宁脸上露出讶异神色。
太夫人黯然叹息,低声?叹息。
“我倒宁愿他是个蠢的,也胜过一腔痴心搁在国家社?稷上,终究没?有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