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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先前雷格变戏法时引来了一阵仿佛小女孩吃惊的咯咯笑声，此刻理查德忽然在沃特金的另一侧找到笑声的源头。他震惊地发现发出笑声的确实就是个小女孩。她大约八岁，金发，似乎闷闷不乐。她坐在那儿，时不时厌烦地踢桌腿一脚。

&ldo;那是谁?&rdo;理查德惊讶地问雷格。

&ldo;哪里的谁?&rdo;雷格惊讶地问理查德。

理查德偷偷地朝小女孩摆了摆一根手指。&ldo;那个女孩，&rdo;他悄声说，&ldo;那个很小的小女孩。新来的数学教授吗?&rdo;

雷格扭头打量她。&ldo;说起来，&rdo;他诧异地说，&ldo;我一丁点概念都没有。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太稀奇了。&rdo;

就在这个时候，bbc的男人解决了这个难题。他突然挣脱左右邻座施展的逻辑锁喉绝招，命令小女孩别再踢桌子了。她不再踢桌子，开始以加倍的魄力踢空气。他请女孩尽量开心一点，于是女孩开始踢他。她在这个阴沉的晚上总算有了片刻的欢愉，只可惜欢愉没能持续多久。她父亲开始和全桌人分享他对保姆让人失望这件事的看法，然而其他人都觉得难以和他讨论这个话题。

&ldo;布克斯特胡德的大型演出季，&rdo;乐队总监继续道，&ldo;无疑迟到得太久了。相信你很期待得到第一个机会，对如此境况加以补救。&rdo;

&ldo;哦，呃，对，&rdo;女孩的父亲吓得洒了一勺汤，&ldo;呃，那是……他和格卢克不是同一个人，对吧?&rdo;

小女孩又开始踢桌腿。她父亲严厉地瞪了她一眼，她侧过脑袋，比着嘴型问他问题。

&ldo;现在不行。&rdo;他尽可能压低嗓门说。

&ldo;那什么时候行?&rdo;

&ldo;晚些时候。有可能。晚些时候，咱们等着看。&rdo;

她气呼呼地在椅子上拱起背。&ldo;你总是说晚些时候。&rdo;她对父亲比着嘴型说。

&ldo;可怜的孩子，&rdo;雷格喃喃道，&ldo;这张桌子旁的教授们，谁内心深处其实不是这样呢?啊哈，谢谢。&rdo;汤上桌了，他的注意力被汤引开，理查德也一样。

&ldo;所以请告诉我，&rdo;雷格说，在此之前两人都舀了两勺汤，得出相同的结论，也就是这东西实在谈不上特别美味，&ldo;我亲爱的小伙子，你做的到底是什么?我知道和电脑有关，还和音乐有关。我记得你在这儿时念的是英语文学‐‐不过，似乎只是在你闲暇时念念。&rdo;他在汤勺边缘意味深长地打量着理查德。&ldo;等一等，&rdo;教授在理查德来得及开口前又说，&ldo;我好像有个模糊的印象，你在这儿时就有某种电脑?哪一年来着?1977年?&rdo;

&ldo;呃，1977年我们称之为电脑的其实只是一种电子算盘，但……&rdo;

&ldo;哎，我说，你别低估算盘，&rdo;雷格说，&ldo;落在技艺高超的人手上，这可是一种极其精密的运算装置。另外，它不需要电力，能够用手边的随便什么材料制作，而且不会在执行重要工作的半当中尖声乱响。&rdo;

&ldo;那么电子算盘根本就毫无意义了?&rdo;理查德说。

&ldo;一点不错。&rdo;雷格承认道。

&ldo;这台机器会做的事情没什么是你自己不能做的，而且你做的话时间只需要一半，还能省去许多麻烦，&rdo;理查德说，&ldo;但另一方面，它非常擅长当一个迟钝而愚笨的学生。&rdo;

雷格困惑地看着他。

&ldo;我真是不明白它们怎么会供不应求，&rdo;雷格说，&ldo;我坐在这儿拿个面包卷随便乱扔就能砸中十几台。&rdo;

&ldo;我相信。但换个角度看问题，教任何人学任何东西的意义何在?&rdo;

这个问题在长桌上下激起一阵交头接耳，大家纷纷表示赞同和认可。

理查德继续道：&ldo;我想说的是，假如你真的想理解一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试着解释给另一个人听。这会逼着你先在自己的脑海里把事情梳理清楚。你的学生越是迟钝和愚笨，你就越是必须把事情分解成更加简单的概念。这就是编程的精髓。你把一件复杂的事情梳理成一个个细小的步骤，连一台愚蠢的机器都能应付这些步骤，你在梳理过程中无疑会学到一些什么。老师学到的往往比学生多，这话没说错吧?&rdo;

&ldo;老师只要没做脑前额叶切除术，&rdo;桌边某处响起一个低沉的抱怨声，&ldo;就很难比我那些学生学到的更少。&rdo;

&ldo;所以我经常在我那台16k电脑上花好几天时间费力地写一篇文章，换成打字机顶多只需要两个小时，但让我觉得有意思的是尝试向机器解释我希望它做什么的那个过程。事实上，我用basic语言给我自己写了一个文字处理软件。执行一个简单的搜索与替换进程就会耗费三小时。&rdo;

&ldo;我忘记了，不过你最近完成过什么文章吗?&rdo;

&ldo;呃，没多少。算不上真正的文章，不过我写不出来的原因才是最有意思的。举例来说，我发现……&rdo;

他停下来，自嘲地笑笑。

&ldo;当然了，我还在一个摇滚乐队里担任键盘手，&rdo;他又说，&ldo;也没什么用。&rdo;

&ldo;哎呀，这个我就不知道了，&rdo;雷格说，&ldo;你的过去很有一些我连做梦都不敢想的费解的东西。某种特质，我不得不说，和这碗汤不无相似之处。&rdo;他用餐巾非常仔细地擦拭嘴唇。&ldo;回头我非得找厨房工作人员好好谈一下。我想确定他们是不是留下了该留下的东西，扔掉了该扔掉的东西。那么，你刚才说摇滚乐队?好，好，好。我的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