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礼茫然的答了一声:&ldo;是。&rdo;&ldo;要不是我,你就死在那里头了吧?&rdo;&ldo;是。&rdo;&ldo;自打你出了大牢,一直是我在养活着你吧?&rdo;&ldo;是。&rdo;&ldo;小弟,刚到我手里时还是个小奶娃娃,也是由我供吃供穿,一直养到了七八岁吧?&rdo;&ldo;是。&rdo;&ldo;从你出狱到现在,你自己算算,也有七年了吧?&rdo;&ldo;是。&rdo;&ldo;你把我打的断子绝孙落下残废,我不计前嫌救你一命,又养了你和你儿子整七年,这个恩情,不算小吧?&rdo;沈嘉礼越发迷茫了,可脑海是一池死水,他遗忘了前因后果,只能在懵懂中简单的做出判断:&ldo;是。&rdo;沈子靖在他面前微微低头,垂下眼帘欲语还休的一撇嘴,随后笑了一下:&ldo;那你是不是应该报恩啊?&rdo;沈嘉礼抬头望向了他,彻底的迷惑了。沈子靖笑出声来,然而依旧是面对面的,一字一句的和这位三叔讲道理:&ldo;三叔,我知道你现在心里想念小弟,活的没有心劲儿。我不是非要留你在这世上受罪,不过我对你有恩,你也该对我做出一点回报,对不对?你看我现在这个情形,朝不保夕的,身边虽然还有两个钱,但是说不准什么时候一个不留神,兴许就连钱带命全让人抢了去。三叔啊,人固有一死,早晚都是要死,我看你也不必急在这一时,不如先打起精神帮帮我的忙,起码帮我拎点金银细软也好嘛!你想死,我可不想死。等我找好地方安顿下来了,到时你是自杀,还是出家,还是上山当老道去,我全不管。怎么样?侄子这点要求,不算为难你吧?&rdo;沈子靖这一番话说的有条有理、合情合理;沈嘉礼这种一脑子浆糊的人都能完全领会。直着目光凝视了沈子靖良久,沈嘉礼如梦初醒似的打了个冷战,随即&ldo;哦&rdo;了一声。&ldo;哦……&rdo;他傻乎乎的有了反应:&ldo;好,好……&rdo;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懒得去找,所以变成一位好好先生。他的心神已经和躯壳有些脱离,如果他在这世间还能做点什么帮助旁人,他想,帮帮也好。况且沈子靖对他们的确是有恩情的。沈嘉礼追忆往昔,承认沈子期在沈子靖这里,一直吃的不错。沈子靖纵有千般的苛刻,但是在近几年里,一直没让孩子挨过饿。所以沈子期营养充足、长得结实,比同龄孩子更活泼健壮‐‐然而仍然是没能留住。这时沈子靖上前一步弯下腰来,抬手握住了沈嘉礼的肩膀。双目直视了沈嘉礼的眼睛,他从对方的瞳仁中只找到了一抹凄苦散乱的微光。&ldo;三叔!&rdo;他把声音压到了最低:&ldo;打起精神来,我们得走!队伍已经是快要撑不下去了,在小兵们闹事之前,我们得走!马上走!&rdo;沈子靖这些天一直在周围村庄中巡视,已经将这一带的地理大概摸熟。而在一个冰凉潮湿的夜里,他当真是带着沈嘉礼、以及他的金银财宝,偷偷开溜了!这时他和他的队伍都已经狼狈到了一定程度,茅草房前的卫士们也已然七七八八的做了逃兵。他和沈嘉礼摸黑换做了便装打扮,一人拎着一只皮箱,半夜推窗跳了出去。沈嘉礼的身体很虚弱,赶在这冷而潮的季节里,周身的伤痛也隐隐有了发作之势。沈子靖知道他活的不容易,生怕他会半路耍赖、倒地等死,所以提前就打算嘱咐他几句‐‐本来想说&ldo;敢耽误我的大事,我就咬死你&rdo;,可是转念一想,他灵机一动,换了语言:&ldo;三叔,路上不管怎么辛苦疲惫,你可都得忍住。你那箱子里装着我的半世身家,你要是半路撂了挑子,那可是要了侄子半条命。&rdo;沈嘉礼没想到自己还有这般重要的作用,一手能够拎起对方的半条命。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他轻声答道:&ldo;我能挺住,你放心吧!&rdo;沈嘉礼把大话说出去,结果上了路之后才发现路途崎岖、月黑风高,无论如何跋涉,也始终看不到终点。沈子靖怕他脱力失手,半路上停下来,用一条手帕把他的手和箱子提手绑在了一起。沈嘉礼累的心都要跳出来了,一时间倒是暂停了悲伤与神游。随后他们继续上路,沈子靖这些天一直大吃大喝,脸上没变,身躯却是有了虎背熊腰的趋势。一手拎着一只沉重箱子,一手紧攥住沈嘉礼的手,他双目如炬,一步不错的走那早已勘探过多次的路线。如此也不知过了多久,沈嘉礼在后方喘成了一只风箱,两条腿无论如何不能再撑住身体。沈子靖气的骂了一句,拖死狗似的把沈嘉礼和箱子一起背了起来,而后加快脚步继续前行,心里暗暗庆幸自己体力超群,这一阵子的粮食没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