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大棚里的日子过得有些枯燥。
唐沭跟邵先军基本属于没什么事干的,每天也就是晒着太阳等开饭,吹着寒风等日落,唯一能证明时间还在流淌的证据,就是大棚里那些慢慢成熟的各种蔬菜。
这段期间,唐沭回过两趟县城,每隔一段时间,他需要回学校参加一次测验,以证明自己没有丢下功课,考出来的结果自然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唐沭的数理化英这四科成绩简直好得无可挑剔,每次测验基本都是以满分收场,就算偶尔被扣了一两分,那也是看错了数据或者计算失误导致的。
而剩下的几门文科,那就让老师们有些感到头疼了。
要知道唐沭现在可是县一中的大宝贝,校领导们可都指望这小子给学校带回来一个市状元的荣誉的,甚至以后学校能不能再进一步,成为国家级的示范高中,这样的重担似乎都压在了唐沭的身上,而想要实现这一个目标,以唐沭目前的文科成绩恐怕还不够格。
“应该感到欣慰的是,这小子的文科成绩总是在不断进步的。”
从开始的平均分六十多到最近一次的七十出头,虽然不算明显,但终究是往上走了一些。
不过学校还是给唐沭下了最后的通牒,如果在接下来的期末考试中文科成绩还是不能达到学校的平均水平,唐沭就必须回到学校上课。
这段期间,夏妍也在尽力挤出时间往新民村跑,每次过去都带上一网兜的各种营养品,糖水罐头麦乳精,这些农村里见不到的稀罕玩意儿就基本没断过,王菊香在感叹这些东西价格高到离谱的同时,也在暗暗吃惊,小沭的这个对象是真有钱啊,过去那些千金小姐也不过如此吧。
“可要是这姑娘一直都是这个花钱法,将来两个人结婚了,小沭可咋养活这只金丝雀哦。”
王菊香在后面轻声嘀咕,并没有注意到正在往顾蔓枝所在的房间走过去的夏妍忽然一个趔趄,险些抓不住手里的网兜。
轻轻推开房门,斜靠在床头的顾蔓枝看见是夏妍进来,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想要跃起身子下床,夏妍一步上前将她按了回去。
“身子重就别乱动了,别磕着我干儿子。”
顾蔓枝白了夏妍一眼:“你怎么跟唐沭一个调调,谁说一定是儿子了?我看了一些育儿书,上面说想要顺利生产,就得适量运动,老是这么躺着也不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顾蔓枝打算不去医院,刚好王菊香以前也干过替人接生的活儿,倒是省了不少事,可是这么做依旧要冒不小的风险,王菊香曾经就见过好几个因为难产导致大出血,最终一尸两命的惨剧。
在过去,女人生孩子跟走一趟鬼门关没多大区别,为了能够一切顺利,顾蔓枝最近没少研究这方面的知识。
夏妍将网兜里的营养品拿出来,看了一眼状似慵懒的顾蔓枝,一些话到了嘴边,却又不知道如何启口,只能闷头整理东西。反倒是顾蔓枝只是扫了一眼,便察觉到了她的异样。
“怎么了?有话跟我说?”
“我刚刚从村口路过,听见有几个不长眼的在编排你,恨不得上去踹两脚。”
顾蔓枝淡淡一笑:“可能是前两天在附近散步的时候被看出来了。嘴长在别人身上,任由他们说去好了,我无所谓。”
其实在背后议论已经算是好的了,她的事刚刚在村里传开的时候,顾蔓枝就感觉到唐家小院附近多了不少闲着没事到处乱逛的村妇,有了这些人在外面疯传,她怀了孩子这件事还不就像是野火碰上了狂风,一吹就散开了。
“横竖也只剩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挺过去就好了。”
顾蔓枝已经做好了充足的打算,孩子出生之后,她就去办理领养手续,这样一来就可以报上户口,然后把孩子送回湘省老家交给父母,虽然家里不算富裕,想要养活一个孩子不算困难。
“不说这些烦心事。”简单整理了一下情绪,夏妍问顾蔓枝,“唐沭跟邵先军呢?我怎么没见着他们?”
“前两天下了雪,雪积得挺厚的,一直没过了小腿,俩人在河堤上守了一整夜,就怕雪把大棚给压塌了,这两天也没敢回来,应该还在那边盯着呢。”顾蔓枝朝着夏妍投去一个钦佩的眼神,“以前我总觉得唐沭很聪明,却给人一种偷奸耍滑的不踏实感,但跟他真正相处了这两个月,我想我要为之前的武断道歉。唐沭这个人,有胆识有谋略,有明确的目标,有吃苦耐劳的精神,如果你们两个真的能够结合,有了夏家这个助力,我绝对有理由相信,他在不久的将来一定会闯出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唐沭与朱林安都是穷苦出身,夏妍与陈舒音则都是含着金汤匙出生,这两个人之间最大的区别是,朱林安是为了少走十年的弯路而甘愿成为陈家的附庸,而唐沭则完全不用依仗任何人,也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做出一番成绩。
也不知道夏妍踩了什么样的狗屎运,竟然让她碰到了唐沭这支潜力股。
“创事业什么的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不是他的什么能力,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才是最真实的生活状态,只要他对我好就行。”
两人正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天,屋外的院门被人推开,满身是泥土混着雪沫的邵先军和唐沭从外面走了进来。他们两个在河堤上坚守了整整两天,恐怕这时候已经疲累到了极点,趁着风雪停了的间隙,去镇上洗澡放松一下,回头还得去把唐维安换下来。
见唐沭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夏妍不免有些心疼,两人当着邵先军的面,又不敢有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同时将目光扫向这个六十瓦电灯泡,偏偏邵先军不识趣,任由唐沭如何暗示,就是赖在厢房里不走,场面一度很是尴尬。
与邵先军对峙了片刻,唐沭与夏妍率先败下阵来,想着就算邵先军受不了刺激先离开,他们也只能是拉拉小手的程度,唐沭也就没那么多歪心思可想了。
经过他们三个人的不懈努力,大棚里的蔬菜大多都已经到了成熟期,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采摘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如何把这些蔬菜运到县城去,这需要唐沭跟邵先军回去托关系想办法,也就是说,在过几天,他们两个就可以回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一九八四年元月初,距离放寒假也就只剩下了不到两个星期的时间,也就是说,夏妍在县一中的实习时间还有十几天。
而这十几天也是两个人最后的相处时间,寒假开始,夏妍也就需要返回宁城了。
“可是我们都回去了,就只留顾蔓枝一个人在这?”邵先军觉得这么做有些不仗义,但种出来的蔬菜需要出售,他也不得不回去,“我就是觉得现在村里的风言风语不少,不如咱们四个一起回去,也省的顾蔓枝感觉孤单,等过完了年再回来嘛。”
“这寒冬腊月的,路上还有积雪,跑来跑去的对顾蔓枝不好,你如果真不放心,那就在这陪人家过年好了。”
这原本只是唐沭的一句戏言,谁能想到邵先军只是考虑了片刻,便给出了答复:“这样也行。”
唐沭与夏妍一个对视,两人都察觉到邵先军跟顾蔓枝之间似乎有事。
“唐沭,你这朋友靠谱吗?我可不想蔓枝受到二次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