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午夜时分,曹操静静的站在一处高地上,没有丝毫睡意。围绕着他的兵士们打起了火把,几乎照亮了半边的天空,汉室的王旗在半空中哗啦啦的震动着,一阵夜风吹来,曹操不禁拢了拢身后的大氅。
“这两天孙策在做些什么?”曹操低低的咳嗽了两声,问道。[bsp;郭嘉道:“无非是把兵马移到高处,搭建新的营寨之类的。探子跟了两日,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只是移兵么?”曹操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起来,“不是说要迁移百姓么?”
“哪里的百姓听到两军交战,还要留下来看热闹的?”郭嘉也笑了起来,“我只是好奇孙策用这五天要做些什么,还是要等些什么。”
曹操摆了摆手:“总之破了寿春城,一切不就清楚了。”说罢,将目光移向山下陷在一片汪洋中的寿春城。
“城中百姓早已是惶惶不可终日了,今日又被水灌了寿春城,破城也不是什么难事。”郭嘉毫不在意的说,“待大水退了,咱们在城下摇旗鼓噪一会,恐怕城门就乖乖的打开了,这样的仗,打起来也是在没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我这几年来也没打过几场有意思的仗。”曹操叹了一口气:“想不到终究还是没能拿下九江,真是可惜了。”
“若是与江东共用长江天险,孙策想北渡可就难了。”郭嘉摇头道:“以他的志向,又岂会答应呢?”
曹操歪着头问道:“孙策是什么志向。”
郭嘉眨了眨眼睛,凑到曹操身边,低声道:“恐怕和主公一样,谋天下制衡四方。”
主臣间突然静了下来。
曹操眯着眼睛,像是问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这样的烂摊子,能拖住孙策多久呢?”
郭嘉笑道:“我这条计谋还是瞒不住主公。”
“奉孝这条计谋,快速攻下寿春倒在其次,主要还是让孙策得了淮南后,得花费不少心力来治理,让他短时间内无力窥视许都吧。”曹操也不回头,随口道,“我关心的只是拖不拖得住,能拖住多久。“
郭嘉难得的又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我能猜透孙策的心思,哪里还会站在这里跟着主公吃风屙屁?”
“倒是难为了奉孝这幅小身板了。”曹操哈哈笑道:“回营去吧,这水淹寿春的景象,也没我想象中精彩。”
曹操转身刚要走,却看见了真正精彩的一幕:几条艨艟如离弦的箭一般在水面上滑行,领头的艨艟船头上站着一位将军,斜袒战袍,手提钢刀,清脆的铃声在微凉的秋夜里传的很远。
“锦帆贼甘宁!”郭嘉点头赞叹道:“果然还是小看了孙策。”
曹操有些不淡定了:“孙策这个小混蛋不是说不赞成水攻么,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有损天和有损陛下政德,这连船都准备好了,我勒个去!”
“阿嚏,阿嚏!”孙策在营中连打了几个喷嚏。是谁在念叨我啊,孙策抽了抽鼻子。
大水过后必有疫情,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因此孙策提早吩咐道,人马用水不可直接取河水,必须要打井取水,并在安全的地方开一蓄水池,所有的井水采上来后都经过简单的检验再灌入蓄水池,且食用之前必须先用大锅煮沸。兵士的餐具和日常用品也须每日用沸水消毒,所驻扎的营寨也都撒上生石灰和硫磺。
孙策搓了搓手:这预防工作,做的让我都佩服自己啊。下的就看甘宁能不能在水退之前攻进寿春了。
事实证明,锦帆贼的名头和袁术兵士的软弱都不是盖的。艨艟借着水势冲到了寿春城边,无数拴着搭钩的绳子凌空飞起,搭在城垛上。甘宁用力扯了扯绳子,觉得足够结实了,当下一声唿哨,船中的士兵纷纷嘴衔尖刀,跟着他顺着绳子向城上爬去。
爬到了城墙边,甘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猛的一窜,跳上了城墙。甫一着地,甘宁借势一滚身,持着口中的尖刀,左右顾盼,发现城墙上到处都是衣甲不整、四处乱窜的袁术士兵。甘宁暴喝一声,便准备先砍了敢上来拦阻自己的人。但是甘宁很尴尬的发现自己的暴喝根本没有起到自己预想的作用,除了几个离他近一点的守军看了他一眼,其他的守军还是如无头苍蝇一般满城墙的乱跑,追都追不上。
甘宁啐了一口:“这帮软蛋。”一挥手,自己的兄弟们纷纷翻上城墙,瞬间就接管了这座城门。甘宁取下背在背上的弓,弯弓对天连续的射出了响箭。
箭带着清锐的鸣响升一而再、再而三地穿越天空,孙策听到了箭响,奔出营帐,看到山下的寿春城头点起了一片挥舞的火把。
“甘宁成了!”孙策笑道,“不过这也太快了吧!”
几日后,大水渐渐退去。孙策同曹操合兵一处,从甘宁攻占的城门进了城。两人的大军迅速的肃清了城中残余的敌人,并在皇宫中捉住了披头散发,怔怔的抱着玉玺发呆的袁术。
孙策和曹操并辔而行在寿春的街道上,此时的寿春已经完全不同于当年孙策来借兵时的寿春了,街道虽然还是那个街道,但是已经繁华不在。路上满是积水,泥泞难行,道路两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倒塌的房舍,一片残墙断瓦间,偶尔能见已经泡的发白的尸体。
“作孽啊。”孙策闭上双眼,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身旁的曹操不屑的哼了一声:“伯符又何必在我面前惺惺作态呢?五天的时间你能把那么多战船从庐江拉倒寿春?恐怕你从庐江起兵没几日,战船就上了路吧。那么早就准备好了战船,却偏偏要我的谋士说出水攻的办法。伯符的如意算盘打得可真是响啊。”
孙策睁开眼睛,一脸无辜的道:“曹公,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我为你排忧解难,你倒反而开始埋怨起我来了。再说,天下只知道我准备战船,自然而然也会以为水淹寿春是我出的主意。这次我可是枉做小人了。”
曹操又哼了一声:“强词夺理!”
孙策的脸色突然变了,他看见不远处几个曹兵正在追杀平民,孙策忍不住了,喝道:“曹孟德,你这是在做什么?你这样纵兵行凶,会失掉民心的!”
“这些都是逆敏,我对他们稍施惩戒,有什么不对么?”曹操漫不经心的说道,一脸的无所谓。
“百姓何辜,百姓何辜啊!”孙策对着曹操大喊道。
曹操转过头冷冷的看着孙策:“伯符,不要忘记了,如今还是大汉的天下。若是附逆谋反都可以不死的话,这天下只会更乱,你我所想的和平也永远不会出现!”
孙策狠狠的咬着牙:“曹操,算你狠!我告诉你,给我三年的时间,我照样可以将寿春恢复昔日的繁华!我最后奉劝你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向背,向来是取得天下的必备条件。”
曹操一挥马鞭,脸色冷峻的对孙策说:“霸主需要只有霸道和强权。”
“只有弱者才会需要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