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并非是一无是处的庸碌之辈!儿臣可以用自己的才能,用自己的多年经营,用朝中暗藏的势力,堂堂正正地坐在上皇位!”
徐皇后只冷眼看着他,等到他宣泄完了,这才淡声道:“现在开始看不起女子的裙带了?”
她拨弄着尾指上镂刻着凤凰尾羽的鎏金护甲,凤眼如浸霜雪:“你以为你能够站在这里是因为什么?”
“不是因为你有什么卓异的才能抑或是治国经略,更不是你所谓的多年经营,是因为本宫是皇后!”
“因为本宫是皇后,你才是太子。才会有人依附,才会众望所归,才有资格立在这里,与我说出‘为何非要借着女子的裙带攀上皇位’这般可笑的话。”
李行衍的面色转瞬煞白了。
殿内静了须臾,只有李行衍急促而凌乱的呼吸声响起。
良久,徐皇后淡淡道:“去寻个太医将手上的伤裹了吧,别让人看了笑话。”
李行衍也慢慢平复了情绪,只垂首道:“儿臣知道了。”
徐皇后轻点了点头,又道:“还有沈相嫡女之事——她喜欢调香,你便于宫中办一场品香宴,邀上各路世家贵女,再以本宫的名义递帖子去相府请她过来。母后已为你做过铺垫,你再趁此机会,多用点心思,便能将你们之间的关系修补如初。”
李行衍默了一瞬,慢慢颔首道:“儿臣明白了。”
徐皇后这才款款站起身来,抬目望了一眼长窗外湛蓝高远的天幕,淡声道:“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本宫送你。”
李行衍躬身应下,两人一起沉默着往外走。待推开槅扇的时候,却见珊瑚一脸焦切地在庭院中等着,显是一直有事压着,但是又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东西,不敢上前叩门。
甫一见两人出来了,珊瑚忙紧步走到两人跟前,福身行礼道:“娘娘,殿下,大理寺那出了大事。”
徐皇后眸光轻抬:“什么大事,如此慌乱?”
“是,是七皇子又遇刺了。”珊瑚低垂着脸不敢看两人的面色,只听着皇后娘娘不开口,便继续说了下去:“听说是一个夜里来了两名死士,还为了抢一块腰牌打起来了,闹得个两败俱伤,最后血流尽了死在庭前。七皇子的小宦官一路哭,一路将两具尸首拖到大理寺门前,沿路洒扫的宫人都看见了。这件事……已经在宫中传遍了。”
徐皇后沉默不语,神色如霜,倒是李行衍心中一凛,开口道:“什么腰牌?”
珊瑚的身子僵了一僵,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了下去:“是……您东宫的腰牌,上头刻着的,是当初坠荷花塘死的那个苏吉的名字。据说……这块腰牌是七皇子第一回遇刺的时候,刺客身上落下的!”
“一派胡言!”李行衍攥紧了受伤的右手,怒道:“这是构陷!”
“衍儿!”徐皇后轻斥一声,旋即又对珊瑚道:“你先退下吧。”
珊瑚如蒙大赦,紧步往后退去,不多时,便出了内殿,只远远在殿门外守着。
徐皇后这才淡淡抬起视线,看向李行衍:“你的人?”
李行衍唇角微微绷直:“苏吉不会武功,儿臣即便要派身边的宦官刺杀他,也会选左和,而不是苏吉。那块腰牌,是构陷。”
“那就是认下了。”徐皇后凤目微寒:“李容徽刚赢你一场走马会,你当夜便遣死士,还一气遣去了两人。怎么,是怕我们东宫和清繁殿立在高处太清白了,非要给自己泼溅一些污水?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沉不住气了!”
“母后——”
李行衍还想出言解释,徐皇后却已冷声道:“还不快去你父皇的寻仙殿前跪着!”
“本宫若是李容徽,定会将事情闹大,一直闹到你父皇出面,不可收拾为止!”
李行衍攥着的右手松了又紧,最终还是低头应了一声‘儿臣知道了’,便转身而去。
成帝沉迷修仙之道,认为清晨时清气上浮,是最好的修炼时机,因而清晨时寻仙殿的宫门素来紧闭,直至天光彻亮才缓缓开启。
李行衍赶到寻仙殿的时候,正是这个时机前后。可待他一路穿过供满了三清像,放满了鲜花与清水的前殿,行至成帝起居的寻仙殿后殿时,却惊觉殿内已有一人静静立着,似乎正与成帝说些什么,只是隔着重重宝幔,看不清面目。
身旁迎人的小宦官忙扬声道:“陛下,太子殿下到。”
“行衍?”宝幔后传来成帝刚服食过丹药,而显得有些沙哑的嗓音:“过来吧!”
李行衍应了一声是,一步步往前走去,待走到近前了,眼角余光落在立在宝幔旁之人的面上,心中便是一惊,但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对上首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成帝盘腿坐在一个金线蒲团上,脸色与眼周都有些发红,眯着一双眼睛看了李行衍半晌,终于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让你与沈相一同来寻仙殿中见朕?”
他话音落下,身旁一身常服的沈厉山便拱手道:“臣休沐日入宫,是为了北边的雪灾。听闻光是这几日里,这雪灾便冻死了无数流民。臣想令户部拨款赈灾,因着数额巨大,特来请示圣上。”他说着淡淡转过眼,看向太子,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手上的右手上一落,又道:“想必殿下也是有什么大事。如若不然,又岂会连御医都不请,就赶来寻仙殿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