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特思韦特先生慵懒地坐在舒适的豪华轿车里。他的胸膛里充满了胜利的骄傲。他看见玛丽跑出来,站在吱嘎作响的旅店招牌下。
“她根本不知道,”萨特思韦特先生自言自语地说,“她根本不知道我要做什么!”
“铃铛和小丑”的招牌在风中轻轻摇摆。
空中的征兆
法官即将结束他对陪审团的指示。
“现在,先生们,我想对你们说的快要说完了。有证据可供你们考虑对这个男人的指控是否属实,以便你们裁决他谋杀薇薇安·巴纳比的罪名是否成立。你们有仆人们关于开枪时间的证据,他们的说法是一致的。薇薇安·巴纳比在事发当天,九月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写给被告人的信,是你们拥有的物证。而被告并不打算否认这封信。此外还有证据:犯人起初否认去过迪灵山庄,后来,当警方拿出证据之后,他承认去过。你们会从他的否认中得出自己的结论。这是一个没有直接证据的案件。在动机方面——手段、时机——你们只能自己做出推断。被告方争辩说,在被告离开音乐室之后,某个陌生人走进去开枪打死了薇薇安·巴纳比,所使用的手枪正是被告因为疏忽大意而落下的那把。你们已经听到,被告解释他花了半个小时才回到家的原因。如果你们怀疑被告的说法,并且确定及毫无疑问地认定被告确实在九月十三日星期五,在距离薇薇安·巴纳比的脑袋极近的情况下蓄意枪杀了她,那么,先生们,你们的结论肯定是‘有罪’。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如果有任何合理的怀疑,那么你们就有责任无罪释放犯人。我将要求你们退席并仔细考虑,得出结论后告诉我。”
陪审团离开还不到半个小时,就提交了似乎对每个人而言都是必然的结论:判定“有罪”。
听完判决之后,萨特思韦特先生沉思地皱着眉头,离开了法庭。
像这种只涉及谋杀的审判并不能引起萨特思韦特先生的兴趣。他太挑剔了,不会在普通罪案的肮脏细节中寻找兴趣。但怀尔德一案有所不同。年轻的马丁·怀尔德被称为一位绅士,而被害人,乔治·巴纳比爵士的年轻妻子,是萨特思韦特先生这位老绅士的熟人。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朝霍尔本走去,然后突然拐进一个多条简陋街道交织在一起的、通向苏活区的地方。其中一条街上有一家小饭馆,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里,萨特思韦特先生就是其中一个。它不便宜,相反,还很贵,专门迎合那些味觉疲劳的美食家。它很安静,禁止任何爵士乐打扰宁静的气氛——幽暗里,侍者们脚步轻盈地出现在微光中,端着银色的盘子,一副参加神圣仪式的神态。饭馆的名字叫阿莱基诺。
萨特思韦特先生还是那副沉思的样子,他拐进阿莱基诺,向隐藏在角落里的他特别喜爱的那张桌子走去。由于前面提及的昏暗光线,直到很靠近的时候他才发现桌子旁边坐着一个高个子的黝黑男人。他的脸笼照在阴影中,彩色玻璃窗反射的光投在他身上,让他那朴素的外套变得缤纷而斑斓。
萨特思韦特先生本应转身离开,但就在这时,陌生人微微动了动,萨特思韦特先生认出了他。
“上帝保佑,”萨特思韦特先生说,他用的是旧式的表达方式,“啊,奎因先生!”
他之前见过奎因先生三次,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一些不太寻常的事。这位奎因先生是个奇怪的人,他有本事从一个完全不同的角度把你一直都知道的事情展现给你看。
萨特思韦特先生立马激动起来——愉悦而激动。他扮演的是旁观者的角色,他也知道这一点,然而有时候跟奎因先生在一起,他会产生一种错觉——他是个演员,而且是主角。
“真高兴。”他说,干瘪的小脸笑容满面,“真的非常高兴。我想,你不反对我与你同桌吧?”
“非常乐意。”奎因先生说,“如你所见,我还没开始吃。”
一个恭敬的侍者领班从阴暗处走了出来。萨特思韦特先生像个经验丰富的美食鉴赏家一样专心致志地挑选着食物。几分钟之后,侍者领班唇边带着一丝赞许的微笑退了下去,一个年轻的侍者开始了服务工作。萨特思韦特先生转向奎因先生。
“我刚刚从老贝利过来,”他说了起来,“我认为那是一件惨案。”
“他被判有罪?”奎因先生问道。
“是的,陪审团只离开了半个小时。”
奎恩先生点点头。
“必然的结果——根据证据来看。”他说。
“然而——”萨特思韦特先生欲言又止。
奎因先生说了他没说完的话。
“然而你同情被告?这是你要说的话吗?”
“我想是的。马丁·怀尔德是个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很难相信他就是凶手。当然,最近很多年轻英俊的小伙子实际上是特别冷血、令人厌恶的杀人凶手。”
“太多了。”奎因先生平静地说。
“您说什么?”萨特思韦特先生有点吃惊地问道。
“对马丁·怀尔德来说太多了。从一开始大家就认为这只不过是一系列同类型谋杀案中的一件——一个男人为了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而试图摆脱某个女人。”
“这个,”萨特思韦特先生迟疑地说,“根据证据——”
“啊!”奎因先生飞快地说道,“恐怕我没有按照证据去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