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啪&rdo;‐‐范正纹终于忍无可忍,举起巴掌掴向欧阳,欧阳瘦弱的身体立刻像一棵风中的细竹,激烈摇晃了几下,倒坐在了沙发上。范正纹眼睛里边已经充满了血光和泪光,她咬牙切齿地低声吼着,不许你侮辱我的人格。
哈‐‐哈‐‐哈,哈‐‐哈‐‐哈,欧阳激烈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颤抖,还不停地说着,我告诉你,你这一掌打得好,早该打了,我也早等着这一掌了。现在我们两清了,我可以按照自己的生活原则生活了,我要把我知道的一切全部寄出去,我要揭发你这个从阴谋中玩出地位和金钱的女人。我要看一看,到底是你瞧不起我,还是我瞧不起你!
范正纹知道欧阳那沓所谓的揭发材料,那是这个疯狂的男人不知花了多长时间,记录着她从政以来所有与领导交往的历史,包括她最初的送礼,请吃,也有与个别领导较亲密的接触,比如出游、游泳、唱歌、跳舞甚至还有洗澡等,另外还有她的地位日益提高的同时,所接受的礼物、首饰甚至红包等。虽然这些应酬在官场中司空见惯,但毕竟大家心照不宣。如果真的当事情说出来,还真是毁掉一个人仕途的重要证据。在此之前,欧阳曾经以此要挟范正纹离婚,他答应只要她接受离婚,他便把这些材料毁掉。但是现在范正纹明确感到,欧阳要自食其言。于是,她不无恐惧地说,你不能这么做,你曾经答应过毁掉它的。
现在,我变了主意。欧阳幸灾乐祸地冷笑着说。
范正纹感到绝望正在一点点噬咬她的心,她发现经过无数次的努力和挣扎,终于没有阻挡住这个疯狂男人的疯狂行为。她两眼瞪着那沓材料,踉踉跄跄地向后不自主退着,似乎那一沓薄薄的白纸正变成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向她飞来。在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时,她的嘴里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向欧阳乞求,不,不,不能,这不但会毁了我,还会毁了严严,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发生……
看见范正纹将女儿严严搬了出来,欧阳终于从范正纹的恐惧中体验到了胜利的快感。多少年的争斗,他已经完全了解了这个女人的弱点,并且一直在利用她的弱点,来掌握她,控制她,折磨她,打击她,以此来缓解自己一事无成的痛苦和失望。其实,他知道打击这个女人将给女儿带来的影响,但是每到这样的时刻,他往往欲罢不能。有时他能觉出自己的失控,就像今天这样,在范正纹提到女儿的时候,他仍然不能软弱下来,并且不停地喊着:
不用小题大做,你的前途可能短时影响女儿,但是,你放心,我的女儿不会从此毁掉,我甚至可以保证,没有你这样的妈妈在生活中的影响,她会活得更好。
你是个疯子,范正纹突然大喊起来,几乎同时,她流着泪水,像一只敏捷的兔子两三步冲向茶几桌上,拿起那沓材料,疯狂地撕扯起来。尖锐的刺啦声,伴着范正纹尖细的哭泣声和咒骂声在屋内飘荡着,你是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你要遭报应的,我咒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欧阳没有阻止范正纹,而是看着范正纹失控的情绪笑着,撕吧,没用,我的电脑里存着底呢?
范正纹像被惊醒一样,突然停下撕扯的动作,一把扔掉乱七八糟的纸团,转身蹿至电脑桌前,然后不假犹豫地一下子搬起主机向脚下扔去。由于主机后边的连线,主机在掉到桌前离地七八公分左右时,突然停在空中,而范正纹几乎同时也正从嘴里传出惊惧的叫声。欧阳没有想到范正纹会如此激动,竟然会疯狂到砸电脑。因此,当他看清范正纹的企图时,他也惊呼一声冲了过来。而当主机稳稳当当停在半空后,他从突如其来的恐惧一下子转成不可遏制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声包含了对范正纹的嘲弄,对自己胜利的得意,还包含了电脑给他们所开玩笑引起的双方慌乱。他从来没有看见范正纹如此狼狈,你不是淑女吗,你不是有风度吗,你‐‐,哈‐‐哈‐‐哈,他用手指着范正纹,然后再指指与范正纹一样狼狈的电脑主机,哈‐‐哈‐‐……
范正纹已经欲哭无泪了,她恨这个恶毒的男人,她实在想不透一个不成功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可理喻。如果老天给她重新选择的机会,她想,她绝对不会……
她已经没有机会再悲痛下去了,更没有时间胡思乱想下去了。因为,当她盯着这个笑得浑身颤抖的男人时,她嗅到了一种从没有过的恐怖气息:首先欧阳旭大张着的嘴里已经笑不出声音,紫红的瘦脸正拉得更长更长,像一幅夸张了的漫画长脸。而他的身子正像一具僵尸般向后仰去。
她冲了过去,在他倒下之前,下意识接住了他,同时也听见他嘴里喊出的最后一个字&ldo;药&rdo;。
她拿来了药,并像往常一样准备倒给他。但是当她看见那张布满痛苦的瘦长脸颊上隐约透露出的熟悉的傲慢时,范正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犹豫了。她不自觉地扭转回头,看了看那团已经揉皱的纸团,看了看那挂在桌边的主机,还有像小白兔般滚落在电脑桌后的食品盒。然后,她从欧阳的身边站了起来。不知是用眼角的余光,还是她最后看了欧阳一眼,她只记得欧阳那痛苦的眼睛里正闪着的微弱怒火突然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极度的恐惧和绝望,还有一张更加扭曲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