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还发现早起是他的一个习惯,而并非初次来到我家时兴致突起。他每一天都会先出门慢跑,回来后则会做上几十个俯卧撑和仰卧起坐,或许还会抻拉几下。他没在给我带早餐,应该是怕搅乱我的美梦,毕竟第一天早晨我并没有表现出多愉快或者说上一句多么感激涕零的话。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之间少有同框的时候,只是偶尔夜半起身去卫生间时会发现他拿着手提电脑一边抽着烟一边修图,见到我后他会先给我一个带着些许歉意的微笑,然后问上一句“我没打扰你吧?”轻松了事。
我讨厌这种感觉,这跟我初始招租室友臆想得到的状态完全相反,他的存在开始没有意义。不,不能说完全没有意义,至少又让我多了一件心烦意乱的事,那便是:莫名其妙的想念他,想要见到他,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感受他的存在。这样,才有安全感,才能按捺住我焦躁难安、蠢蠢欲动的灵魂。
又或许,这些都不能证明什么,真正让我察觉到大事不好的时刻是在我们第一次出行的那天午后。
某天中午我突然提议“我今天要去杂志社送几篇稿子,在国贸附近,你可以去拍一拍附近建筑,貌似名气还不错,要不要一起?”
“当然”他回答“我去整理整理相机,一会儿见!”
我没想到他会答应的如此爽快,甚至让我有点措手不及,还好他率先回到屋子里,否则我一定会苦恼于怎么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精挑细选了一件和他经常穿的那件白t恤相像的衣服,又穿了一件我平常不怎么爱穿的短裤,因为我想和他更近一点。不过,手插裤兜,照着镜子,无论如何也穿不出他的感觉。
“可能身材不够?”我突然这样想。
于是临时起意,趁他走出房间后便装作很随意的样子问他“明儿开始带我健身吧?”
我已经打好了小算盘,这便又多了一件和他互动的事。
他愣了愣神“没问题”紧接着又不怀好意的笑了笑“不过你得确定早上能起得来”
“起得来,起得来”我沾沾自喜。
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趁着清晨的大好时光和他一起在公园慢跑,回来后还可以和他近距离接触一番,我便莫名的兴奋。
十分钟后,我们准备出发。我建议骑自行车前往,这是我养成已久的习惯,不过我突然意识到我们只有一台车,于是他建议我乘坐地铁,我摇头,因为我太不喜欢人满为患的感觉。
“那我们打出租?”
“别闹了老兄,我恐怕要白写一篇稿子了”我打趣道。
“你正常骑车到那里多长时间?”
“半个小时”我回答。
“那你骑你的车,我慢跑!”
“你确定?”我用疑惑的眼光看向他。
“当然”他一脸确信“上学时长跑冠军的奖项可几乎是被我承包的,不过你要答应我帮我拿相机”
“没问题!”
“多谢!”
我太喜欢他那种和人对话的方式,无论说什么,都笑容满面,情绪饱满又不失风度。好像讲话让人舒服这件事于他而言就是家常便饭,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我酷爱夏天,爱它的真实、干净和□□,有时又异常讨厌夏天,问起为何讨厌,我却又说不清道不明。就像我此时此刻,骑着变速自行车,将速度放到最慢,时不时回头望向他,等到他看向我时又瞬间将头扭回去,如果来不及,就顺势微笑。我喜欢这种感觉,喜欢它的朦胧、焦灼和暧昧,可我又有点讨厌这种感觉,究竟讨厌什么?我却无从回答。
中途我停下来买了两瓶冰镇水,他接过后便一饮而尽,我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投向他的喉结,在沾满透亮的汗液的皮肤表层下来回滚动,我的心脏仿佛在跟着他喉咙滚动的节奏一起跳动。见他快要喝完后我提前将锁定他身上的目光移开,顺便要了包纸巾,扔给他后便重新骑上自行车,潇洒自如的留下一句“快了!”
从杂志社离开后我给他打了电话,这是我们俩“分道扬镳”前相互留下的,方便各得所需后联系。我根据他告知我的地点找到他的位置后便将自行车停放在路旁,和他一起靠在大厦阴凉下的墙壁上。
他递给了我一支烟,我摆手拒绝,从裤兜中拿出自己的香烟,他看了一眼“日本七星?”
“嗯”我回答“习惯了,其他牌子的烟已经抽不上来了!”
“恐怕这会是个坏习惯”他点燃了自己的烟“习惯有时很可怕”
我抬高靠在墙壁上的头,看着自己漫不经心吐出的烟雾,情绪有点莫名其妙“我也怕”,我的声音很轻,但他一定能听得到,我猜我现在的眼神一定充满了忧郁。
“怕什么”他果然听到了。
“怕我会习惯你”这是我内心的潜台词,不知从何而来,又奔向哪去。我仿佛迷失了方向,不,我的意识里已经没有了方向,我甚至开始怀疑刚刚的那句“怕什么”到底是不是从他口中而出。他仍然看着我,不是直视,而是用余光,我能感受得到。
我放下头,又吸了一口烟,我在尽量让这种奇怪的氛围消失“拍的顺利吗?”
他将相机拿到我眼前,用大拇指来回转动拨动盘,示意我看看他刚刚的杰作。
“还不错”我点头。但我的心思完全没在欣赏他的作品上,我在努力思考刚刚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我会被这种突如其来的怪异情绪袭击?他究竟有没有说出那三个字?他又会以怎样的眼光看待我?直到我的思绪被摄像机的快门声打破,他在偷拍我,并心满意足看着屏幕说了我刚刚说过的那句“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