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黛玉神色回转,笑着说:“晴雯姐姐可还没算全,更有白玉、珊瑚、玛瑙、钟表、宝石、绸缎、瓷器、古鼎、鹿茸、豹心、人参、貂皮……等等诸物,姐姐这会子就目瞪口呆了,接下来咱们还怎么盘账?”
晴雯不好意思的笑一笑,她决定采用现代会计借贷记账法来处理这些账目。
要说她作为一个职业审计师,最对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的什么发明最感念,那便是复式记账法。
此时她穿越过来的时代京城在北京,那么大约可以推算是明清时期,此时各大商号采用的还是传统的单式记账法。
要说老祖宗发明的法子自然是极好的,可是随之时代发展,也有了局限性,像林家这么大的府邸用单式记账法就显而易见看得出很多缺陷。
这缺点从她找外院管家问一些科目就显而易见:好比前年的账目里写着某田庄收成折合三千两。
她要问这三千两是什么组成,那外院管事特地派来的小厮就不知道了,摸着脑袋支支吾吾半天,最后还是去外院去找管事问明细。
晴雯低叹,这便是不方便了,传统的法子里,既没有帐户设置,也没有完整记录,一册账目都有好几本分账册,遗失一本便是乱了账目。果然那小厮好一会儿才回来,道是有黍米、有皮子、有大松木。
原来此时就有经济作物了?松木显而易见是经济作物来着,晴雯一时感兴趣,忍不住又多问一句:“那这松木卖了多少,当初买苗可用了多少银钱?”
小厮只好又去外院问管事。如此跑了好几趟,小厮累得满头大汗,外院管事只好亲自过来后院在旁边侍立。
可管事自己也不记得前年的事情到底在哪本账册上,松木要成材,那得至少五年,所以这当初买卖的成本便在五年前的某一本账册里,甚至年代久远,还不一定有记录。
晴雯赶紧对着管事做心理准备工作:“这一天里让您来回折腾,怪对不住您的,您账目门儿清,这么多年将账册管的井井有条,我年级轻,上来便找您问这问那,把您闹得人仰马翻,实在是我的不是。先给您赔个礼。”
她一口的京腔,行为处事也是北京人的作风,处处透着客气,一个年轻漂亮姑娘,小意给你赔不是,还亲自奉上茶赔罪,管事到底气消了,接过茶连声道应当的应当的。
晴雯又叹息:“您瞧着就是个利落人,账册我翻了翻也是个利落账,要说呀,也是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记账法子太糟心,没法子囫囵个儿探查整个府里的钱财进出,也不好查明细,更没有前后继续,白让人瞧着糟心。用起来真是不便利得很。”
管事称是。这可说到他心坎子上去了:“这记账啊,要小门小户可还行,咱这一大家子真是不容易。”
瞧着有门,晴雯偷笑,这么说过两天推行新法子阻力也小点。
晴雯到底是不放心,晚上休沐的时候偷偷跑去寻白先生,期期艾艾的表达“家里这么豪富莫不是老爷贪污,如果这样我们黛玉身边亲近的人要不要通过小姐劝老爷回头是岸,毕竟咱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林老爷倒了咱也落不着好”的想法,当然了,她努力尽自己的最大表达能力让这话说的再委婉一些。
白先生刚沐浴完,头发还滴着水珠就被晴雯火急火燎的拉出来,听到的却是这么一般言论,她狐疑的盯着晴雯看了一眼,一脸的“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直把晴雯看得脸红,但她仍旧不退缩,虽然没有嫌钱财多的,但是不义之财可不能要,是以坚持着站在那里硬着头皮等着白先生指点。
白先生终于叹了一口气,接过丫鬟绞头发得到干帕子,招手打发丫鬟走,自己也坐在三角凳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晴雯一看她“也罢了反正我有空我就雕一雕你这个歪瓜裂枣吧”的举止,就知道有戏,因而上杆子喜滋滋的坐了下来。
白先生道:“朝廷大员家中资财都不薄,要知道老爷如今袭着二品文官的职,我在家中时听得有位同为二品的宗叔一年俸禄就有200两,禄米呢有100石。”
晴雯一边在心里换算了一下,倒也不算太多啊?
许是瞧见了她的神色,猜测到了她心中所想,白先生又补充说道:“如今圣上体察做官养家的不易,特特给官员们都定了养廉银,这养廉银就是俸禄之外的俸禄,以林大人的品级,怎么也有一万两白银可拿,再加上林大人是天子近臣,宫中赏赐不断,这一年怎么也能有一万五百两明面上的进项,至于这暗地里皇上的贴补就更多了。林家还真是有些资财。”
“皇上暗地里补贴?”晴雯不解。她出身于商品经济社会,哪里懂这些封建君王的弯弯绕。
白先生耐心解释道:“给皇上当差刀光剑影,做皇上的自然不能寒了臣子的心。这暗地里的补贴,便大有学问。若是哪位大臣被抄家,皇上有时候会让心腹大臣去办,抄家造册的时候少添一两笔,便是几个庄子或是几样古鼎,历朝历代此事心照不宣,是个发财的好机会,都是天子近臣或是受宠的宗亲皇室办的。”
噢!原来是这样,晴雯觉得这还真长见识。
白先生见她颔首,觉得她还算聪颖,又补充说:“林家五代列侯,又人口单薄,基本上没什么丧葬嫁娶这些大头的开支,历代主母又携带着大笔的嫁妆,也没有旁支来分薄这嫁妆,是以这代代经营,钱又生钱,想必林大人也瞧不上贪外面的资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