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啦。我的小孙子还好吧?”
老孙确实是老了。大半宿没睡的他,即便是补眠了一上午,但黑眼圈仍暴露了补眠的效果不怎么好。可他在岁月这把无情杀猪刀的淫威下,仍保有了犀利的眼神,这令任何人都不敢轻忽他的威仪。
“宁宁挺好的。”杨毅站在书房的门口,他眼神里的担忧,令老孙回避不了。
“进来说话。”老孙招手让杨毅进屋。“确定名字了?”
“嗯,柴轩宁。顺着兮宁取的。”
杨毅走到继父的宽大书案那儿坐下。这个房间他太熟悉了。从小就在这个房间里爬来滚去,直到大了、懂事儿了,才听话地再不来这个房间玩了。对于继父在姥爷过世后选择要这个布满历史遗痕的旧房子,杨毅当时满怀感激,继父是想让妈妈和姥姥仍拥有她们生活了几十年的家。
“孙叔,你没事儿吧?”
“你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我妈什么也没跟我说。她打电话给我舅舅,又没说是什么事儿。杨宇不放心这边,就给我打了电话。”
“杨宇有心了。”老孙笑笑,漫不经心地说:“没什么事儿的。不过是我昨晚没及时回来,别人到家里取些文件,她被惊着了。”
杨毅这才注意到书房里的变化。
“你不用担心。我昨晚能平安回来,就证明我过关了。我这书房里的任何东西,任何时候都可以上缴组织检查。”
杨毅勉强笑了一下问:“那对你的影响呢?”
老孙轻描淡写地说:“我都这岁数了,没进□□,也该准备去省政协了。早一年晚一年的不差什么。”
“那还是有影响了。”
“你这是关心则乱了。”老孙喝一口花茶,摇摇头,这种甜不甜酸不酸的味,怎么可能保肝?唉!下回还是尽量到点就回家睡觉吧。
“孙叔,姐姐在京,你得给我交个实底,不然她听了一言半句的,我又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她还不得飞车回来啊。”
“你俩啊。”老孙笑着摇头,心里为女儿和继子的关系好、也为继子关心自己感到欣慰。于是他便挑拣杨毅能知道的说了一些。
最后他说:“小志,你要有心理准备,一旦我的工作变动了,你妈妈就可能提前结束返聘退休。我要带你妈妈去南方散心,可能会在南方多住几年。”
“孙叔,我明白。”杨毅理解这样的安排才能保证母亲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没了你妈妈帮你,你以后要自己把眼科的工作担起来了。把眼科的工作做好。别堕了你妈妈这二十多年的威名。”
杨毅第一次摇头说:“我妈离开省院,眼科就是陈鸿雁的天下了,且轮不到我代表眼科,轮不到我说了算的。”
“那是你大师姐,你尊敬她,也不委屈你什么。省院那么些人看着呢。”
“是。”杨毅见继父把这些都想到了,便明白继父的工作变动是不可避免的了。
“还有,如果你停在副书记的位置上了,你一定要沉住气。”老孙还是露出来一丝遗憾了。要是再有两年,等到省院换届……他闭下眼睛,再睁开又是不动声色的老孙了。他叮嘱杨毅道:“你不能学李敏负气辞职的。”
“嗯。你放心。我绝不会学李老师的。省院眼科有我没我都照常开诊。”杨毅郑重地保证。然后又说:“现在的神经外科也不是十多年前那时候了,李老师再玩辞职影响也没那么大了。”
“是啊,古往今来多少英雄人物,没看缺了谁,这个地球就不转了。比如你们省院没了陈文强,也还在继续向前发展。估计没了你杨毅,可能水花都溅不起一个来。”老孙半开玩笑地说。
杨毅也笑道:“人李敏辞职有谢逊找她回来。我要辞职了,院办得一堆人拍案欢庆,腾出来个副书记的位置了。”
老孙笑:“你明白就好。若谢逊、刘红说你什么,你别在意。他俩没两年就二线了,你就当他们老糊涂了,别计较。”
“嗯,我明白。”失去继父这个□□,自己马上要面对外面世界的刀风剑雨了。
杨毅记得省院副书记这个职位是怎么来的。那是陈院长出事后混乱时,从谢逊这个刚接任一把院长的名下剥离出来的。哪怕有孟书记、刘红做过渡,经过这么些年,谢逊也该想明白了。
罗天面色沉静地盯着一滴滴进入血管的药液,叶凌云坐在板凳上也盯着药液。小护士拿着一个感应器过来,她将感应器别到输液管上说:“叶老师,有这个感应器,没了液体会报警的,就不用盯着看了。”
“谢谢你啊。”叶凌云很真诚地道谢。
“不客气。”小护士笑笑离开了。
人和人就是不一样。
不说外面多少重患排队等着心内科的一张床,也不说本校的老师住进附属医院会受到特别关照的,单看郑教授肯把加床给该住保健科的罗老师,霍星跟着忙前忙后的,罗老师这病就不会被耽误了。
只是罗老师运气真不好,怎么一个咽炎就引起风湿热了呢!可她运气又真很不错,还没什么症状就被发现了。
真应了福祸相依那句话了。
心内科的这间小病室是双人房间,但摆了三张病床,难免相互间的距离就被拉近了。临床的患者和陪护见罗天住进来以后,从郑教授到下面的值班护士都对她很客气,便想跟他们夫妻聊天,可谁知这夫妻俩都不爱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