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一句似是恋着旧情,但丁之童却有别的猜想,除了留着还有什么选择呢?jv这样的生活节奏根本不可能认识其他人。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jv进了icu,交接工作是彻底没戏了。
丁之童又陪着女孩坐了一会儿,临走人家还谢了她。她实在是惭愧,在回曼岛的出租车上又想起秦畅说过的那句话——不等你熬过这一年,身体上就受不了,朋友也没了。jv似是前车之鉴。
随后的那几天,中台不断把收到的订单抄送过来。看着那些数字,组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意识到增发之后的股价走势可能会比之前估计的还要好。他们正好赶上了这一波原油价格上涨的顺风车,整个项目应该能够有惊无险地完成,赚个荷包丰满。
但与之同来的还有另一个消息,躺在布朗克斯的那家医院里的jv再也没有醒来,在两天之后的深夜因为严重的溶血和器官衰竭停止了心跳。
消息传到行,丁之童被ibd的部门负责人、hr、合规,以及公司律师轮番请去谈话。
他们让她反反复复地说了事情的经过,承诺不接受任何媒体的采访,也不能在同事之间议论这件事。她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应下所有的要求,甚至有点分不清对面坐着的究竟是哪一帮人。
你和他有过哪些接触?感觉他这个人怎么样?你们最近的工作是怎么安排的?什么时候发现他开始有身体上的不适?有没有看见他吃过什么?不是指食物,药品或者……
此处用的表达是“takganythg”,她不知道具体指的什么,却可以猜出是那方面的暗示。
“我没看见过他吃什么,只是这段时间加班很多。”她实话实说。
问话的人打断了她,像是终于听够了,对她说:“你先回去吧,今晚好好休息。”
几个月以来的第一次,她在傍晚时分下班,离开那栋办公楼,也是第一次切身地体会到矩阵式管理的好处,一个人出了问题,对整体基本没有影响,随时都有其他人可以顶上那个位置。
外面暮色渐深,华灯初上,路上尽是往来的行人。她没能走出多远,在一处橱窗前停下来,拿出手机,拨了甘扬的号码。
等待接通的那几秒钟,既漫长,又短暂。
三百五十公里之外,甘扬在手机屏幕上看到她的名字,就已经觉得不对了。工作日的这个时间,她不应该打电话过来。
“怎么了?”他开口就问。
“我打电话给你,你就问我怎么了?”她笑着反问。
“项目做完了?”那边还是觉得事情有异。
“还没,但也差不多了……”她掩饰,努力保持最平常的语气,一边说一边看着眼前橱窗里布置,结果只看到一张映在玻璃上的脸,既疲惫又亢奋,惊弓之鸟似的,却又虚张声势。她几乎认不出这是她自己,直到感觉泪水涌出来,发现镜像中的人也在哭泣。她慌忙低头,用手拭去,但其实周围根本没有人注意她做在什么,所有的人都旁若无人。
“怎么了,童童,发生什么事了?”只有甘扬听到她抽泣的声音。
这句话反叫她更放任地哭起来,那边急得要死,好不容易等到她控制住情绪,把事情的经过讲出来。
他松了口气,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你回家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找你。”
她一边流泪,一边点头。
“听到没有?”那边又问。
她总算意识到他看不见她点头,嗯了一声,说:“我回去等着你。”
电话就此挂断,她甚至可以想象他即刻出发开车上路赶往纽约的情景,尽管不知道他来了有什么用,但光是这样的想象就叫她感觉好了许多。
第39章丁之童想起那句茨威格的名言——所有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退出通话的界面,丁之童才发现手机上还有两通未接来电,都是冯晟打来的。
“找我?”她回过去,声音差不多已经恢复平静。
“……你还好吧?”那边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么一句,显然也听说那件事了。
“你怎么知道的?”丁之童倒是奇了。回想这一整天的谈话,她听到最多的一句就是提醒她“不要对外发表个人意见”或者“未经授权的声明”,但这件事还是不可避免地传开了。
果然,冯晟告诉她,消息是在二级市场的交易员当中散播开来的。
街上不管发生什么,最早总是在各家投行的证券部门之间光速传播。因为所有交易员都有自己的彭博终端机,机器上的即时通讯功能不光被用来与客户和同行沟通交易头寸,也常被用作圈子里传八卦的工具。
“可你怎么知道是我?”丁之童还是觉得有些神奇。
“听说有个第一年的分析师,中国人,女生,因为跟着去了医院,被合规叫去谈话了。ibd能有几个中国女生?”冯晟反问。
丁之童苦笑,街上的中国留学生多得是研究员或者做量化交易的矿工。她本就怀疑ibd当初招她进去只是为了政治正确,展现一下行员工的多样性。她是国际学生,亚洲人,女性,一举多得。
“我没什么,挺好的,谢谢你。”她说得实心实意。
“吃饭了没有?”冯晟却问,不等她回答又加上一句,“宋明媚说她一会儿也会过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