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要逼我主动低头?还是在试探我的心机?抑或是单纯的性子恶劣,只想戏弄我一番……”
她念念有词地在房中转悠,直绕得雪雁人都晕了,悄默声退了出去。
而娴意浑然不觉。
及至晚膳过后,邬氏特特留了她下来,递过去一张帖子:“冯家的夜宴帖子,特意邀你三日后赴宴。这冯家是肃毅侯霍宸的外家,你记着好生准备,有什么需要的便来寻苏嬷嬷安排。”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娴意:“届时肃毅侯也会赴宴,这是难得的好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
见娴意默然,邬氏不免问道:“娴姐儿怎的不说话儿?可是有什么顾虑么?”
“回太太,我……许是我想多了。”娴意作欲言又止状,“我这些日子细细回想了一番,总觉得那位霍侯爷似乎、似乎……对五妹妹颇有些在意。”
“如姐儿?不可能!如姐儿才多大年纪!”邬氏脱口而出,再一回想却又有些犹疑,“不过如姐儿确实相貌出色,被那位看在眼中也未可知。”
邬氏又追问一番,越听越觉得娴意言之有理。只是若真如娴意所说,肃毅侯看上了如意,他们两家未免都面上无光——霍宸已过弱冠,如意却才豆蔻之年,这几乎称得上荒唐了!
“这事尚未有定论,你先不要声张。”邬氏皱眉思索后先安抚了忐忑的娴意,“你是家里最年长的闺阁小姐,无论如何都是要你先出嫁的,莫急、莫急。”
“便是如意得了肃毅侯青眼,她也越不过你去!”
娴意垂下眼,恭敬地回她:“一切都听太太的。”
回去后院时天色还没黑透,娴意便趁着晚风凉爽在桂树下打扇稍坐。弦月已挂在天边,再下边儿是最后一点灿烂的云霞,渐渐隐没在天边屋檐的剪影下。
她恍然想起来,打从来了京城,她就再没什么工夫去看身边的好光景了。
“雪雁,你说我才刚过了十六岁,怎么就觉着自个儿像是已经走到迟暮了呢?”她望着天边最后一点光亮,嘴里喃喃地念,“我才十六岁啊,就已经有算不完的心机,耍不完的手段了。”
“我图什么呢?”
雪雁鼻子一酸,旋即狠狠掐了手臂一把,逼着自己将泪意强忍回去:“姑娘就是近来太累了些。您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人,心计啊、手腕啊、制衡之术啊,都是必须得有的东西。”
“姑娘别忧心,您往后的日子好着呢。”
娴意便垂眸笑一笑,不再说这些了。
天边最后一缕晚霞消散了,整个世界都黯淡下来。王家的婢子们却不知为何没有准时出现,像往常一般点亮门口的绛纱灯。
一片深沉里,有人轻轻地叹气。
第18章夜宴
明日就是安平侯府的夜宴了,邬氏为着这事已操劳了一整天。她打开锦盒瞧了一眼,吩咐碧桃道:“这支珍珠流苏步摇颇衬娴姐儿,你连着新做的衣裳一并交给香杏,教她送到西间去。”
“太太,这是不是有些……”碧桃接了锦盒,却十分不情愿地不肯动弹。那珍珠流苏步摇是邬氏从前的嫁妆,选了顶好的珍珠制得,十几年过去依旧颗颗莹润饱满。
这都是日后留给她家四小姐的东西,如何要便宜了那位去!
“晴姐儿出阁还要些年月,日后有的是机会再为她寻更好的。”邬氏不为所动,“三姐儿的性情不比如意好拿捏,她心思又深……再留下去恐怕夜长梦多。”
这些不过身外之物,若能换得她的晴姐儿往后顺遂美满,那她舍了也就舍了,没什么放不下的。
碧桃不情不愿地应了,正要出门交给香杏,便见王巡大步流星走进来。她双手捧着锦盒不便行礼,只略欠一欠身:“老爷万福。”
“这是什么?”王巡扫一眼,随口问她。
“老爷,您回来了。”邬氏听到声响,自内室走出来迎他,“这是要给娴姐儿明日夜宴的穿戴,妾身又为她稍添了些首饰,正要遣香杏送去她那边儿。”
王巡随便应一声:“唔。那给如意也备一份,明儿她也跟着一道去赴宴。”
“如意?”邬氏一怔,一向得体的表情有一瞬开裂,所幸她马上收拾整齐,王巡并未注意,“但,但冯家只邀了娴姐儿……如姐儿也跟着一道是不是不太合适。”
“是肃毅侯的意思,下值时恰好遇见他,便说了几句。”王巡面上不觉带了些得色,“我瞧着霍侯爷颇看重娴意,还恐怕她自己赴宴不自在,特准她带一个人陪着。”
“他显见是对此事上了心的,我看这回是很有戏。许是在静慈庵遇见后觉着娴意不错……”他兀自喋喋不休,全然没有注意到邬氏骤然凝重的神色。
王巡原也只是来吩咐邬氏为如意打点一番赴宴事宜,很快借口有话嘱咐陈氏去了东偏房。邬氏也没工夫管他去哪了,只坐在桌边皱眉沉思,手中的帕子被她搅成一团。
苏嬷嬷站在她身后,手法娴熟地为她通头:“太太实在不必如此忧心。一个不成气候的庶女而已,肃毅侯若当真有意,便教她一并做了陪房去。有什么比您自个儿的身子更要紧?”
“如意若再长两岁,陪送也就陪送了,我倒不会在意。”邬氏忧愁地叹气,“可她……唉,说出去难免有人议论咱们王家家风不正,只怕晴姐儿也要被殃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