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被她问得愣了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第一次经历这么传统的丧礼,我爸妈走的时候都是在殡仪馆设了个灵堂简单的让亲友拜祭一下,之后就送去火化了。”
因为父母的丧礼从简,所以在余声的心里丧礼是件很私人的事,亲人离去的悲痛也只有自己人才能体会,是午夜梦回的哭泣或是偶尔想起的叹息,都是不须示人的。
叶伯母走在他们的身边,听到余声的话,忍不住叹了口气,“这种事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各地风俗罢了,这里讲究的是喜丧。”
“人都走了,要怎样都好,照顾好爸爸就是了。”叶母也叹了口气,低声同她大嫂道,“我就怕,那个人来……”
“来就来,我们不怕他,妈也是老糊涂了,竟然让长生去……”叶伯母皱了皱眉,余光看到了跟在一旁低眉顺目的余声,话说到一半又打住了。
叶母也看了一眼余声,又叹了口气,“你说就好好说,长生说得不错,阿声早晚要知道的,你顾忌得了现在,顾忌不了待会儿。”
说罢她拉过了余声的手,转头对她道:“阿声,我同你讲件事。”
余声抬起头,温顺的看着她,实则心里已经打翻了好奇的匣子,有种要印证什么的忐忑和兴奋突然就不合时宜的冒了出来。
叶母见她一副乖巧的模样,怎么看都觉得她会被欺负,目光不由自主的沉了沉,“阿声,这几天恐怕会有个人来吊唁奶奶……长生可能没告诉你,前段时间他来看奶奶,奶奶让他去见一个故交的孙女,要求他娶她过门做媳妇,还以绝食抗议……”
她说着飞快的看了一眼余声的表情,见她抿着嘴不说话,以为她被吓到了,忙又道:“不过我们都没同意,这其中的原因很复杂,除了长生本人的意愿和你并无不好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到时候长生会告诉你的……你只要记住,有人对你说了什么不好的话你都不要和他正面争执,要来找我或是其他长辈给你出头,不要怕,啊?”
余声听到她飞快的说完这一大段话气都不带喘的,先是愣了愣,随后回过神来,这大概涉及到了叶家一些不好往外说的私事,于是忙点了点头。
她们赤着脚回到叶宅,仍旧陆续有人来吊唁拜祭,但气氛已经轻松了许多,普通叶伯母说的那样,这里的人讲究的是喜丧,屋外的阳伞下已经开始做菜,来的亲朋也都围拢在一处聊天了。
余声偷偷的看一直坐在角落处的叶老爷子,她今日早上一直都没听到这个老人说过话,他好像一直定定的坐在那里,就连入殓时是也没来看叶祖母一眼,只隔着儿孙不远不近的看着。
这种感觉让余声觉得有点奇怪,她甚至猜测他是不是悲伤过度了,然而很快她就发现并不是。
就在这时门外走了个人进来,随着他走近的脚步,叶母和叶伯母等人都站了起来,余声愣了愣,也忙站了起来。
“你来了?”余声见到叶老爷子仰起头,微微眯了眯眼道,似乎对方是他等了很久的人。
进来的是个老人,由一个面貌姣好的年龄女郎搀扶着,年岁和叶老爷子差不多,头发已经发白,闻言咧嘴笑笑,似乎有些嘲讽,“怎么不来,我等了她几十年,她走了,我当然要来送,叶韬,你和她在一起又如何,如今她还不是不肯入你叶家的祖坟?”
他一面说,一面穿过众人,弯腰拈起了三根香点燃,三鞠躬后将香插入香盆,叶老爷子此时道:“不肯入祖坟又如何,她的牌位仍是要供奉在叶家的祠堂,供她香火的也是叶家的子孙,墓碑上也刻的是叶刘氏,跟你陆季华没有分毫关系。”
老人尚弯着的腰有一瞬间的僵硬,而后摇摇晃晃的直起身来,余声又听见叶老爷子道:“当年你是余奉贤家的学徒,本来就和她门不当户不对,她父亲的做法也无可厚非,她嫁给我只能说明你们之间的感情没有她的家族重要,虽然她年老因为愧疚而希望长生娶你的孙女,但你知道的,我还没糊涂呢。”
余声听到余奉贤这个名字时脑子突然轰的一声炸开,那是她祖父的名讳!
难怪,难怪叶母要怕她来了会出什么事,难怪叶长生对她几次三番说都有他,原来原因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余声:“长生乖,不哭”
叶长生;“好难过,伐开心,要抱抱”
☆、苦丁茶(下)
余声突然听及与祖父相关的事,心里的震惊在脸上表露无遗,她猛地抬起头来,直勾勾的盯着两位对峙中的老人。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露骨,那叫陆季华的老人转头皱着眉看了过来,待看清了她的长相后,先是愣了愣,随后目光忽的变得凶狠。
“余奉贤?是你?”他大步的走了过去,咬牙切齿的大声道,“你来做什么,害我们害得还不够么?”
叶母见状想将余声护在身后,却已经来不及,老人已经到了余声的跟前。
余声的脑海里电光火石般的闪过什么,却来不及深思,面前的这个人容不得她去想这些了。
她退后了一步,站在了离老人一臂远的地方,定了定神,沉声道:“陆老先生,您认错人了,我并不是余奉贤。”
老人愣了愣,随后疑惑的上下打量着她,“……不是?长得真像……”
“多谢,能长得像先祖父,是我这个做孙女的荣幸。”余声目光炯炯,语气里却有几分难言的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