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一愣。
对方没注意到他的失神,只是又继续道:「别误会,这句话不是在贬低你。不过蒋宁昭确实也是个很难懂的人,我跟他认识了廿几年,完全没想到会在收到喜帖的同时才知道我就是伴郎。」
宣和犹豫了下,说:「其实我们结婚确实有些赶,不过……倒也不算匆促。」
贺崇岳笑了笑,道:「说实话,我本来以为他会终生不婚。」他促狭地凑过来,用戏谑的口吻接着说:「偷听可不是好习惯,不过我原谅你。」
宣和一呆,随即意识到自己那天在转角处偷听的行为,其实并不是没有人发现。
「虽然只有几句话,不过你听到我跟他的对话以後,应该也是心里有数了。」贺崇岳喝了口咖啡,手指无意识地抚着光滑的桌面,喃喃道:「……蒋宁昭以前很喜欢那个人。」
宣和不知道自己该回应什麽,只好垂着首,过了半晌,才说:「前几天,那个人似乎来过一趟。」
「他多半还没对蒋宁昭死心。」贺崇岳冷笑,随即又望向宣和,温和地道:「你别担心,他们之间已经过去很久了,都是廿年前的事了。」
「我知道。」宣和平静道。
他表面上虽然神色不动,心中却着实有些不安。并不是担忧蒋宁昭还留恋沈卓云,或者他们之间可能重温旧梦,而是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一种不确定的忧心。即便蒋宁昭对沈卓云表现得极端厌恶并且态度傲慢,但宣和很清楚,蒋宁昭的性格本就如此,无论对於旧情人留恋与否,蒋宁昭都不可能表现得多麽平和。
他慢慢喝完了咖啡,向贺崇岳道别,却觉得那种苦涩略酸的味道却始终留在口腔里,久久不散。
从蜜月结束以来,过了将近一个月。这段时间,蒋宁昭偶尔会加班,但次数并不频繁,而蒋宁昭不加班的时候,除了定期去俱乐部里看他寄养的马雪莉,或者极少数必须要应酬的场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一开始宣和瞧着待在房间内的蒋宁昭,还不知道该怎麽与对方相处,後来才发现对方根本没有别的意思,往往都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看财经杂志或者上网,有时候甚至一边翻着字典一边读着德文小说。
宣和不敢打扰对方,又觉得离开似乎不太礼貌,乾脆把笔记型电脑拿到房间里,戴上耳机,不管打游戏还是看动画听音乐都不会吵到对方。
这一晚也是同样的情景,宣和靠在床头戴着耳机,漫不经心地点开网页,让页面上的影片开始播放,是一首描述妻子与丈夫相处的曲子,曲调轻快,配合着动画中马尾美少女趴在地板上装死的可爱场景还有诙谐的歌词,宣和忍不住笑了出来。
笑出来的当下,他连忙忍住笑声,往身旁一看,正翻着外文书的蒋宁昭皱着眉瞥他一眼,看起来倒不像生气的模样,於是宣和也不怎麽担心。
他拿下耳机,正想问对方要不要吃宵夜,好去让女佣准备时,忽然注意到男人右手其中一只手指的指甲边缘有些裂开,忙起身找出指甲剪,说道:「你的指甲最好剪一下,要不然钩到衣服会被撕开……」
男人抬起眼,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宣和微怔,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我……」
蒋宁昭脸上多了丝不耐烦,手伸了过来,却手心向下,似乎完全没打算把指甲刀接过去。
宣和犹豫一下,握住对方的手,替男人修剪指甲。剪完一只,发现其他几只手指的指甲也有些长了,宣和抱持着顺便的心态一并把另一只手的指甲也剪过一轮,最後找出指甲用的小锉刀,替对方把刚修过还有些锐利的指甲边缘磨得圆润。
却没想到,剪完指甲以後,蒋宁昭看他一眼,接着把脚也伸了过来。宣和哑口无言,只好握住对方没什麽温度的脚掌,开始修剪脚趾甲。
……他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是嫁了一个坏脾气的男人,而是养了一只难侍候的宠物。
这一切做完之後,宣和把东西收好,想起刚才的事情,问蒋宁昭道:「要不要吃宵夜?我去让人准备。」
对方似乎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
宣和微笑,说:「你有没有什麽特别想吃的东西?」
「都可以。」
他於是爬下床,走出房间,叫了值班的女佣,考虑半晌,让人煮了一小锅粥,里面只放了鲷鱼片与葱花姜丝,女佣知道蒋宁昭的用餐喜好,粥也没煮得太过软糊。宣和等粥煮好,便自己回房间叫蒋宁昭吃宵夜。
蒋宁昭在饭厅坐下,恹恹看盛到碗里的热粥一眼,却没有马上就吃,反倒坐在原处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