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故事如果是一本书,那么将会无比励志,远比能想象出来的更加精彩,从当年的那个德国少年一路成长到新世界的王,他相信命运只会握在自己的手中。
审判指引着元素的乱流,交错着进攻赫尔佐格,这是全方位覆盖式的攻击,审判从未被绘梨衣使用到这个地步,她答应了路明菲,从今天过后就再也不会使用这种力量了,她要放弃言灵,去迎接全新的生活,所以最后一次审判无比惊人,似乎从高天直坠地面,所有空间都是绘梨衣的攻击范围,赫尔佐格无处可逃。
赫尔佐格骤然加速,如掠食的苍鹰直扑绘梨衣,但元素的追击比它飞行的速度更快,生物的动作无论多么强大都会受制于自己的关节和体型,存在某种极限,就算是白王也无法超越自我。
一千多米的距离只是瞬息之间,沿途的所有元素都像是闭合的闸门,紧咬着赫尔佐格的尾巴聚拢,从只有几米远的距离到直接命中赫尔佐格,审判的致死力量在赫尔佐格的龙鳞上绽放,撕裂他的龙鳞,灼烧他的血肉。
他的受伤与愈合同时发生,上一个瞬间受到的伤害,在下一个瞬间就已经近乎治愈。这对审判来说还是第一次发生的事,绘梨衣命令赫尔佐格去死,但赫尔佐格似乎无视了她的命令,尽管会因为审判受点伤害,这些伤不足以影响他的速度乃至致命。
绘梨衣的血统不足够压倒赫尔佐格,她确实很强,强到审判的攻击力从未出现过差错,如果这个言灵能造成的伤害是一万点,那么赫尔佐格作为BOSS的HP就是一百万,她没有遇到过这种敌人,所以无法理解为什么赫尔佐格能看似毫发无损。
在她皱眉思考的刹那时光里,赫尔佐格已经像一架俯冲的战斗机抵达了她的面前,暴风把周围的火山灰吹起数米高的烟障,他的利爪伸向绘梨衣,带着施虐般的笑意,他要用一次足够的握力把第一个胆敢站出来反抗他的人碾成血肉。她应该做好了准备吧?当自己站出来面对一位君王的时候,就该料想到自己这样的结局!
赫尔佐格期望在绘梨衣的脸上看到点恐惧什么的,但绘梨衣面对他始终都面无表情,这让赫尔佐格愈发盛怒,感觉自己要杀死的似乎不是什么人类,更像是一拳打出去遇到的只有空气。
“你真该回头看看你的背后,赫尔佐格。”
冰冷的嗓音犹如高天之上降下的审判,赫尔佐格又一次感觉到了危险,那是比之前遭遇审判时要沉重几百上千倍的危机感,他的感官已经很强了,甚至可以直接目视元素,却无法察觉到是什么东西在背后嘲笑他。
他并没有来得及回头,巨大的暴力已经抓住了他的尾巴,他如奥运冠军双手中的链球那样被人甩起来,绕着原地高速的旋转,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天翻地覆加速播放,像是坐上了极速的过山车。他想反抗,却无能为力,因为那人的速度太快了,可能是几十,也可能是几百圈之后他被狠狠投掷出去,失重感的包裹中他甚至无法调整自己的状态,一直转圈滚到富士山的火山口撞塌了那里,身上的力道才彻底消退。
这种攻击是不会有什么伤害的,赫尔佐格身上连伤口都没留下,但这足够让赫尔佐格胆战心惊,对方能够抓起这么沉重的身体当链球甩,那种力量绝对不会在自己之下……甚至可能远远凌驾于自己!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新生的白王!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凌驾于白王之上的,只有早已死去多时的黑王才对!
“你好啊,赫尔佐格博士,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女孩高悬在富士山顶,她不像赫尔佐格那样有着一副峥嵘的龙身,还是普通人类女孩的模样,虽然曾经是宿敌,多年之后再次见面她的口气仍旧非常平淡,恬淡的微笑甚至叫人觉得像是透着几分好意,让人想到常春藤下手捧书卷,长裙上跳动着碎叶微光的初恋。
她是现在第一个会叫赫尔佐格博士的人,即使是与赫尔佐格合作了那么多年的橘政宗,也不知道赫尔佐格的真实面目,只知道他来自当年去过的那个无名港口。但路茗沢非常清楚地说出了赫尔佐格博士这个称呼,因为他们曾经见过,很多次。
赫尔佐格不敢说话,他的心底萌生出巨大的恐惧,大到甚至想要颤抖着下跪。
他不是没看过路明菲的照片,那时完全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与她正面对视,依稀能认得那张脸上的一些古怪,虽然现在已经是大女孩了,但仍旧能看出年幼时的一些痕迹。那个女孩曾经被他锁在走廊尽头长达十年之久,赫尔佐格在她身上采集了大量的数据,用近乎摧毁的方式来做研究,又用很多试剂来保全她的性命,以便延长她死去的时间。
黑天鹅港里的人应该都在那场爆炸中殒命了,赫尔佐格自己是唯一的幸存者,然而现在就在他面前,站着另一个来自黑天鹅港的亡灵。
“你是……零号?”赫尔佐格不敢相信,“还是路明菲?”
“真高兴你还能记得这个编号。”女孩淡淡地笑了,“不过对于你的问题,我没法给出准确的答案,在过去我是零号,后来我是路茗沢,而现在,我是路明菲。”
赫尔佐格无从察觉路茗沢话中的深意,他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龙族了,可惜知道的还是太少,那个种族的秘密就像一座永远神秘的冰山,每挖下来的一角里都藏着动人的光辉。人们总是就把这么点神奇的东西奉若至宝,于是就忘记了冰山的顶峰上还有更惊人的景色。
“不……这不可能!”赫尔佐格惊叫着否认,他不愿意接受现实,“如果你是真正的龙族,那么些年里我对你的实验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现!在我的眼里,你始终都只是个试验品!一个残缺的混血种!”
“人不就是这样么?对超越自己认知的东西难以接受。”路茗沢摊摊手,“当年在教会的主导下人们都相信地心说,提出日心说的就要被审判被烧死,可事实总会为被污名的英雄证明一切。也许很多年以后人类会了解龙族的全部,但那都和你没什么关系,当下的你只是个篡夺了王位的小丑罢了。我们之间不是一个量级的,所以你看不穿我。”
她的口气写意,夹杂着对赫尔佐格淡淡地蔑视,赫尔佐格不敢说话,它是新生的龙,白王的继承者,如果这样的东西都被眼前的龙低看,那么答案难道就只有那么一个?
不……绝对不可能,赫尔佐格果断否认掉这个想法,黑王的复苏注定成真,他的降临代表着诸神黄昏之日的来临,到时候世界都会灭亡。如果黑王真的已经苏醒了,那么世界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零号必定不可能是黑王。
可她又会是什么东西?在龙族漫长又光辉的历史中,除了黑王白王四大君主,还藏着什么无人知晓的身份么?
赫尔佐格自诩为最了解龙族的人,但在这一刻,他确实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似乎抬头望去,他仍在珠穆朗玛峰的山脚下,只是比其他登山人多走了几步,而登顶的桂冠,仍旧离他遥遥无期。
“虽然你成为白王还不久,但我得说,今夜就是你的葬礼了。作为一位王的葬礼,夜之食原委实有点不配,对于你这样的人,我希望在明媚的阳光中赐予你定罪的审判。”
路茗沢轻轻挥手,向着天空合起手掌,那是个再简单不过的手势,也不像什么言灵的发动,但随着她的手指完全闭合,赫尔佐格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尼伯龙根的控制权。不久之前他趁着和路茗沢对话,偷偷调集死侍群,试图作为自己的帮手,如果他受伤甚至还能掠食。现在他感觉不到它们了,整个夜之食原已经不再对他唯命是从。
天空中的乌云渐渐散去,微亮的光居然从乌云的裂缝中透了下来,笔直如剑,云破日开,带着几分清冷,照亮了这个阴霾中隐藏了数千年的世界。
死侍群们从未见过这种名为日光的东西,纷纷遮起自己的眼睛嚎叫着退避,它们的视觉能力早已经退化完全习惯于夜之食原的黑暗,还有高架桥上的路灯,像这样纯粹的自然光对死侍来说还是第一次。
绘梨衣就站在第一缕透进尼伯龙根的阳光中,那似乎是为她特意而盛开的。她抬头看去,尼伯龙根的天空倒映出东京海湾的景象,巨大的日轮已经从遥远的海平面上露出了边边角角,这可能是东京这么多天暴雨以来最好的日出,金色的云舒卷成连片的残霞,越来越多的阳光正在打破现实与尼伯龙根的交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