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棣怕她摔伤了,不敢轻易动她,只轻轻拍着她的脸,唤:&ot;皇后,皇后!&ot;
上官嫃浑身战栗了一下,大大的眼睛睁开了,却因阳光刺目用手挡了挡,侧目望着司马棣,才惊觉自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司马棣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问:&ot;你哪里痛?告诉朕。&ot;
上官嫃试着坐起来,只是摔得后脑有些昏沉,用手捂住额头喃喃道:&ot;我没事,没事……&ot;
&ot;当真没事?&ot;司马棣内心焦虑,反问一句,上官嫃方察觉出他眼瞳深处流露的惶恐之色。
司马棣太善于掩饰,以至于总是显得冷漠。上官嫃突然扑过去,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脖子,小声说:&ot;我害怕。&ot;
司马棣迟疑片刻,方轻轻揽住她,&ot;别怕,朕带了御医随行,一会儿让他给你看看哪里伤着了。&ot;
上官嫃仍然抱住他不松手,长久以来她害怕的并不是疼痛和伤病,而是孤独。并且她觉得司马棣也和自己一样,他们是同一类人,更应相互慰藉。
第30节:第三章谷风习习(9)
査元赫将受伤的黑马牵了回来,远远望去,广袤的糙甸被阳光映得油光闪闪,渺小的两个身影紧紧相拥。他勒住马,停驻不前,说不清心里是惆怅还是欣慰。
重九将至,太液池边摆设万盆ju花,粲然炫目,远远望去如环了一条金红相间的地毯。千重万重花瓣在西风中微微抖动,与池中枯萎的夕莲相比,更显风骚。
皇上与皇后一同登上宫苑中最高的观星台,后有宦臣宫眷随同,宫眷们穿的裙服上都绣着大朵怒放的ju花。因司马棣的喘疾忌惮花粉,于是观星台四周缀满了ju花灯,各式各样、色彩缤纷,宛如仙宫阆苑。宴席间,各式精美糕点、清醇美酒应有尽有,宫廷艺人各展其能,杂戏、歌舞、笙箫合奏……
上官嫃静静地坐在司马棣左侧,举止端庄娴雅,只是热闹到了极致,难免会觉得空虚。长公主坐于司马棣右侧,言笑晏晏,一颦一笑尽显绝代风华之姿。司马棣难得不用处理国事,在寝殿歇了一日,神态略显慵懒。
上官嫃时不时侧目看他,璀璨灯火下,他面庞的轮廓实在太美丽。
上官敖和公孙权也在席间,依次上前来敬酒。尽管多年疏离,可上官嫃难得见着自己家人,也是分外高兴的,便将樽中的ju花酒一饮而尽。
大约是酒力发作,上官嫃面颊绯红,双目泛着迷离的光。司马棣见了,唯恐她在宴上失态,遣元珊将皇后送回宫去。
上官嫃望着一身明黄金灿的司马棣好一阵恍惚,微微张了张口,想唤的一声&ot;皇帝哥哥&ot;,却被长公主漫不经心瞟来的目光堵了回去,于是只歪了歪身子道:&ot;皇上,臣妾先行告退。&ot;
上官嫃被一簇人拥着缓缓走下了观星台,査元赫的目光却随之远去,舍不得收回。
从观星台乘辇车回德阳宫的路并不远,车轮辘辘,在空荡的金砖地上碾过。车四周垂着锦福帘幔,上面所绘的碧金纹饰令人眼花缭乱。上官嫃觉得透不过气来,仰头望着观星台上的荧荧灯火心驰神往。但一想到长公主的目光,心底便一阵阵犯憷。
回宫沐浴更衣之后,上官嫃酒意渐浓,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宫婢们累了一整日,早已退下,元珊也倒头熟睡了。上官嫃随手抓起元珊的斗篷披着,趁着夜色偷偷往太液池去了。ju花绕池如此好的景致,今日再不看明日便没有了。
御花园中静谧无声,宴席估摸早已结束,热闹散席之后更显冷清。
上官嫃踏着绣履,直觉得糙上的露水浸入鞋底,丝丝凉意钻了上来,弄得她酒醒了大半。ju花的淡薄香气飘荡在太液池四周,上官嫃精神一振,觉得心旷神怡,便往池边的台阶迈下去。
银月如钩,夜幕中偶有深色的浮云飘过,遮住了月光。台阶边沿,竟有一个深蓝的身影,正举壶就口,喝得畅快淋漓。
上官嫃从他背后打量一阵,迈着极轻柔的步子过去唤他,&ot;世子,今日宴席上的酒不够喝么?&ot;
司马轶险些呛着,回头却用一种平和的目光看着她,&ot;是你。&ot;
&ot;还记得我?&ot;上官嫃微微一笑,站定在他身后。
司马轶神情颇为认真,&ot;如何不记得?你说再遇见的话,会告诉我你的名字。&ot;
上官嫃歪着头想了会儿,说:&ot;我叫小环。&ot;
&ot;你怎么认得我?&ot;司马轶将酒壶搁在脚边,却没放稳,酒壶骨碌碌转了两圈便扑通滚进池里去了。
&ot;你喝太多了吧?&ot;上官嫃提裙在他身边坐下,司马轶温和得让人觉得浑身轻松,&ot;我当然认得你。方才在宴席上还见着你了,不过只瞅见一眼,后来你走了么?&ot;在上官嫃的印象里,每次宫宴司马轶都远远地坐在一角,极不显眼,甚至不会单独上来敬酒。正是如此,他才不识得皇后的面貌。
司马轶点点头,笑容敦厚,&ot;我称身体抱恙,早早回来赏ju了。&ot;
上官嫃嘴快地接道:&ot;欺君之罪。&ot;
&ot;你呢?小小宫娥不守宫规,夜深了还乱跑。&ot;司马轶忽然伸手从她外衣的腰带上拽下一块玉牌,待上官嫃反应过来上前去夺,他已经看清了牌上的字,嘿嘿笑起来,&ot;元珊?你是德阳宫的人,那不是伺候皇上么?&ot;
第31节:第三章谷风习习(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