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将锦盒放下,低头笑了笑,“事在人为。”
翌日清晨,安静的太傅府被打破平静,祁丹朱推开府门,大刀阔斧地走了进去。
姜太傅素来素朴,府中只有一对哑奴夫妻伺候,哑奴见祁丹朱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吓得丢掉扫帚,咿咿呀呀地跑进屋找姜仁扈。
半刻钟后,姜太傅身着广袖长襟,披着一件外衫坐在席居上,他头发花白,发丝散乱,用一根木簪松松的固在脑后。
他睡眼惺忪打了一个哈欠,眼睛半睁不睁地看着祁丹朱,语气冷淡道:“臣有失远迎,不知殿下远道而来,所为何事?”
祁丹朱在他对面坐下,一点儿也不见外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她大大咧咧地支着腿,笑眯眯地看着姜仁扈,声音清脆道:“我仰慕太傅才华已久,听闻太傅生平只有太子哥哥一位学生,时常为此感到遗憾,所以特来此看望姜太傅。”
姜仁扈沉默不言,这些年想拜他为师的人多了,他早已见怪不怪。
祁丹朱抿了口茶,露出一副苦恼的模样,“太傅一身本事却无人继承,实在是一桩憾事,太傅为何不再收一个徒弟来传承衣钵?”
姜仁扈淡淡道:“殿下,老夫不收徒,更不会收其他皇子为徒,你回去吧。”
祁丹朱厚着脸皮,语气轻快道:“我见太傅府中清苦,连个照顾你饮食起居的人都没有,实在担心不已,你若有一个称心的徒弟,由徒弟来照顾你,必然比现在好上许多。”
姜仁扈不为所动,冷淡道:“老夫只身一人,有哑奴二人足矣,九公主不必浪费唇舌,四皇子虽然一表人才,但老夫与他无师徒之缘。”
祁丹朱笑了一下,“太傅误会了,丹朱并非想让您收明长为徒,明长跟我一样不喜诗书,若请太傅教导他,实属大材小用。”
她如果请姜仁扈做祁明长的先生,后宫非得闹翻天不可。
太子之师若教了其他皇子,那是不是代表这皇子有想做太子之心?皇宫里那些人非得想入非非不可,祁丹朱可不会让祁明长惹这麻烦。
姜仁扈出乎意料地看了她一眼,终于露出两分疑惑的神情。
祁丹朱笑了笑,“太傅,最近我听闻盛京中有一才子,品行端正,才学出众,实属难得,所以我特地前来推荐给太傅。”
姜仁扈愈发看不懂眼前这小公主。
祁丹朱放下杯盏道:“太傅不如收这书生为徒,既能远离皇室风波,又能将自己的衣钵传承下去,丹朱相信,以他的品行定不会给太傅丢脸。”
姜仁扈古井无波地掀了掀眼皮,“多谢殿下好意,老夫能力有限,不收徒弟。”
祁丹朱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知道他不会轻易答应,所以也没有着急。
她不疾不徐道:“太傅还未见过此人,怎么知道就不愿收此人为徒?他丰采高雅,博学多才,说不定太傅会喜欢呢。”
姜仁扈仍旧只有那一句话,“老夫不收徒。”
祁丹朱挑了挑眉,没有气馁,端起茶杯润了下唇,“太傅不愿收徒便不收,丹朱不会强人所难,不过丹朱关切太傅之心不变。”
她左右看了看,道:“丹朱见太傅府中着实清冷,日后便多过来陪太傅说说话。”
姜仁扈愣了一下,人人都说九公主嚣张跋扈,着实难缠,她怎么如此轻易就放弃了?
祁丹朱看着他,莞尔一笑。
从这日起,祁丹朱便成了姜仁扈府上的常客,每日定时定点来报道,日出时分便来喊姜仁扈起床,夜半三更才会离开,风雨不误,没有一日耽搁。
姜仁扈醉梦半生,不理世事已久,他习惯醉酒而眠,睡到自然醒才起,可是自从祁丹朱每日找他‘闲聊’开始,这些都成了妄念。
他被折磨得苦不堪言,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祁丹朱是改了策略,耍起无赖来,他后悔不已,觉得祁丹朱还不如仗势欺人来得痛快。
祁丹朱到了太傅府之后,也不做别的,就在旁边念念有词地跟他聊天,上午说后宫妃嫔的事,下午变着花样地夸奖君行之。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祁丹朱每日笑吟吟的,让人想将她赶出去都找不到理由。
姜仁扈一刻也不得安宁,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
祁丹朱盘腿坐在席居上,撑着下巴,继续念念有词道:“昨日丽妃宫里新养的那只狗又落到水里了,不过那狗相当聪明,竟然自己在水里学会了狗刨,丽妃看得眉开眼笑,当天晚上让人赏了它两条鸡腿。”
姜仁扈手里拿着一本书,用鼻子轻哼一声出气,“无聊。”
祁丹朱换了个姿势,用另一只手撑着头道:“梅妃学琴已久,前日准备给父皇弹琴听,父皇兴致勃勃,让人准备了葡萄美酒,想要好好听曲欣赏,可惜梅妃在琴艺上实在没有天赋,这么多年也没有进步,父皇昨日听了一会儿,突然大发雷霆,将她的琴摔了,甩袖离去。”
姜仁扈掏了掏耳朵,“不知所谓。”
祁丹朱抿了口茶,继续面无表情道:“六皇姐今天早上又病了,我出宫的时候正看到太医去她院子里给她诊治,她自从那年冬日不小心落水之后,就留下了病根,这些年也没有什么起色,每每到了天凉的时候,只能深居简出地躲在屋里休养。”
姜仁扈翻了一页书,“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