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娅楠对披萨的赞美,让周序相信,女孩子对食物的判断,视觉因素要远大于味觉,食物好不好吃倒在其次,赏心悦目才是最重要的。
周序认为,披萨这种形而上的东西,还真不如实实在在的煎饼卷大葱好吃。
超市
开始浇筑混凝土了,滴水成冰之夜,周序裹着军大衣,在板面跺了一晚上的脚,第二天早上朱伟桐来换班时,周序觉得除了眼珠能动,其他方面,自己和僵尸没什么区别。
但爱情能把人进化成超人,周序没有休息,他洗了把热水脸,便坐公交去找林娅楠了。
林娅楠的超市开在小区边上,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里面无非卖些酱醋盐茶,香烟可乐面包之类的日常用品。
林娅楠没请外人,在超市里帮忙的,都是她的亲人,父亲、母亲和弟媳。林娅楠的弟弟在上海做厨师,很少回来。
林娅楠买的房子有八十六平,两室两厅一卫,二楼。她给弟弟买的在另一栋,四楼,六十九平,两室一厅一卫,林娅楠的父亲晩上就住在超市,母亲住弟媳家。
按林娅楠的说法,她买完房,盘下超市后,已经所剩无几,两套房子的装修只能是因陋就简。
周序一看,房间确实够简陋的,也不知是材料的原因,还是工人的水平不够,乳胶漆的墙面已有多处开裂脱落,天花板没有吊顶,也没走石膏线条,只可怜巴巴的安了盏吸顶灯,地上是瓷砖,看上去就是很便宜的那种,色差明显,灰头垢面,缝拼得也参差不齐。
主卧有张一米五的床,土黄色床架看着有些寒酸,床单被套的鲜丽脱俗是房内唯一的亮点。
次卧空荡荡,只有一组柜门关不拢的旧衣柜,明显是十多年前的产品。衣柜,还有客厅的沙发、电视柜、茶几,周序估计全是二手市场淘来的,因为款式都太老旧了,而且,他来小区的路上,曾看见一个颇有规模的二手家居市场。
卫生间挺大,除了蹲便器,电热水器,还有个最简单的柱式洗脸池,洗脸池边上是个洗衣机,洗衣机对角放了个草绿色脸盆架。厕所顶倒是装了金色铝扣板吊顶,中间嵌着四个大灯的浴霸。
“冬天洗澡,是我在三江经历的最恐怖的事,我恨不能头顶上有十个浴霸。”林娅楠感叹道。
厨房是长条型的,很窄,除去厨柜占的位置,剩下的地盘,仅够两个人转转身。
“以后好了,多了个换煤气坛子的壮丁。”林娅楠朝周序眨巴眨巴眼。
周序很配合的举了举胳膊,展示了他深藏在棉袄里的股二头肌。周序再笨也知道,女人在闺房里和你谈论洗澡与换煤气坛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个时候,男人趁热打铁,再加把劲,就离攻陷她不远了。
午饭是林娅楠做的,青椒炒蛋,加了豆豉和一丁点老干妈,青椒和鸡蛋很细碎很入味;油爆虾,虾色红亮润泽,入口鲜甜紧实,是周序从没尝过的美味;排骨藕汤,莲藕粉糯,汤味浓香,是林娅楠从早上用小火煨到现在的。
“就我们俩人,份量应该够了,不能刻意追求四菜一汤,我一般不吃剩菜的。”林娅楠给周序添了碗饭。
“那你爸、妈、弟媳平常在哪吃呢?嗯,应该不在你这里。”周序连吃了好几个大虾。
“你怎么知道的。”林娅楠有点好奇。
“这很明显呀,你这张可折叠的小饭桌,最多能放四个菜,还有这方凳,全屋也只有两个,而且一个新一个旧,旧的想必是你日常宝座,新的应该是今天专买给我用的,总不能你爸、妈、弟媳来吃饭,都站着吃吧。如果再去厨房翻翻,我保证找不到多余的碗筷。”
“周序,你猜得不错,他们在超市里吃,我弟媳做饭。我和他们口味不一样,我不沾太辣的东西,而我弟媳则是无辣不欢。”
周序抢着去洗碗,自来水冰凉澈骨,林娅楠说烧点开水洗吧,周序说不用,我是在白山黑水锻炼过的人,零下二十度还在街上吃冰棍。
俩人的话题立刻转到冰天雪地的东北。
“周序,我们这也下过雪的,和东北的雪有什么不一样么?”
“三江的雪是在下,东北的雪是在烧,三江的雪是轻舞飞扬,东北的雪是漫天滚沸。”
“周序,你说得好有诗意,好形象哦,我恨不能现在就跟你去东北堆雪人。”
“你这小身板,还是去江南小巷听雨比较好,到了东北,一场雪就能埋了你,成为世上最美的雪人。”
不知怎的,提到雨和巷,周序的心里就会没由来的难受,那个他千方百计要忘却的名字,戴瑶,时不时便会如幽灵般浮现出来,给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快乐泼泼冷水。
林娅楠的弟媳叫舒红,虽然颜值和林娅楠没法比,却也是中上之姿,而且,从体态的丰润度来说,和马艳春更加相似。
周序很快便知道,这个超市的人气为什么那么旺了。
有人在外面停了豪车,专门进来买包烟,只为听林娅楠一声欢迎再次光临。
有人特意从另一个小区跑来,只带走一瓶酱油,为的是和舒红近乎于打情骂俏的说上两句。
他亲眼见一个七十岁的老爷爷在门口徘徊,啥也没买,只连连以杖捣地:“没想到富安路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尤物。”
林娅楠的父亲叫林耀军,早年务农,后来在墓园做过石匠,是典型的三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人,常年保持着和石匠这个职业相符的表情,也就是没有表情,无论何时何地,在他的脸上,都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喜怒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