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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要想成为艺妓,需下苦功夫“唱念坐打”。先是一边练习一边做杂活,初合格则成为预备艺妓的舞妓。舞妓有年龄限制,一般来说在二十岁以下,和服腰带较长以显天真可爱之感,后领露出的边为红色,唇妆按等级愈高级抹红愈多。

听傅淮铮这么说,蒲郁作好奇状仔细端详艺妓春子与舞妓梅绘的不同之处,尽管扮相不同,但和服上纹样几乎可裱作画卷,也衬和当下季节。

以裁缝的眼光来看,自是费时费力,考究之非常。

“承小田切先生相邀,怀英有幸见到这般无双的美人。”蒲郁道。

春子略羞怯似的掩面道:“无双什么的,实在谬赞了。”

“诶,春子,蒲小姐说的可没错。”小田切信道,“不如就让我们见识一下!”

春子垂首称“是”,起身时依然低着头,可眼眸微微上抬,那一瞬的勾人意气莫说教小田切信心神荡漾,连对面的蒲郁也看得恍了下神。

蒲郁没由来想起母亲、姨妈、文苓以及那些个太太、姨太太,厉害的女人们,可没有这样的,矜持而不做作,媚态而不落俗,分寸恰到好处以至于让人感觉不到在拿捏。

浑然天成。

蒲郁没听懂他们说什么,忽见女人们离席,低声问:“怎么了?”

傅淮铮在桌下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无碍,放宽心。

不一会儿,坐席上方的障子门打开,榻榻米席,无一物,只中间置有四折的描金屏风,应当是小小的舞台。

一位抱三味弦的老妇跪坐于壁侧,接着梅绘与另一位舞妓。乐声与唱腔起,舞妓们跳起舞来。

因沉重和服的限制,她们只能在一定活动里,屈膝而舞。也正如此,束缚下的舞蹈让她们似人偶而又分外生动。挪步摆动,娇俏可人;一颦一笑,顾盼生辉。

看不明白具体意味,可美总是共通的。还未尽兴,一曲颂吟四季之美的《衹园小呗》便结束了。

小田切信道:“蒲小姐的心情都写在脸上呢。不急,还有一曲。”

只见春子独自来到屏风前,跪地拜礼。三味弦乐再弹响,老妇唱念曲调。春子半屈身起势,利落开扇。

蒲郁看入迷了,持扇而舞的春子小姐实在美丽不可方物。就好像与华服,与锦屏,甚至看不见的月下园景融为了一体。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下,她自揽万千灵辉。

待老妇退下,春子回到座席上,蒲郁才慢慢回过神来。

“听说蒲小姐要来,春子前辈特意准备了这首曲子。”梅绘笑眯眯道,“中国是不是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蒲郁愣了下,看向春子。傅淮铮率先出声道:“多谢,春子小姐有心了。”

春子道:“要谢小田切先生才是,春子难得献上这一曲。”

“你们哪,就不要说这些客气话了。”小田切信道,“蒲小姐舟车劳顿,可要吃些东西?”实际也没让蒲郁回答,命人传来料理,边用餐边闲谈。

女人们尤其以春子为首的当红艺妓们,从名流热衷的运动、艺术品鉴,到不那么敏感的时事新闻皆有涉猎。不大殷勤恭维,话说下来却让人心下熨贴。

蒲郁觉得过去所学较之,实在小巫见大巫。她必须得更进一步,日语、交际,还有匮乏的女人姿态。

宴席气氛渐浓,话题说至私密上来。春子状似不经意问:“蒲小姐与傅处长什么时候订婚的呢?”

傅淮铮欲代蒲郁答话,可小田切信找傅淮铮谈论起别的来。梅绘就在旁边盯着他们,私下交换提示的小动作也行不通。

蒲郁只得作答:“我十四岁的时候,算起来是一九二五年。”

春子微讶道:“啊,那很有些日子了。”

“是啊,当时爆发了战事,我离乡背景……也就耽搁了。”

春子遗憾道:“可惜了。不知与我们那边有无不同,订亲是怎么样的?”

“就我而言,是傅家长辈亲自向我父亲说媒的。两家交换了庚帖,可我直到临走时才得以见淮铮。”蒲郁摸了下蓝宝石挂坠,“淮铮送了我一对翡翠来着,可逃难途中弄丢了。这项链是他后来送给我的,说让我留个念想。什么念想?一年也就几封书信,谁晓得他怎么样!”

小田切信闻言,插话道:“淮铮什么时候给蒲小姐写了信?”

蒲郁心道不好。

傅淮铮笑笑,颇有些难为情,“之前借助小田切先生府中,这回天津后又与先生共事,先生待淮铮如至亲……我不敢让先生失望。”

小田切信蓦地拍桌,众人惊骇,立即噤声。静了会儿,小田切信却笑道:“若非我多次追问,不知还要瞒我几许。其实没什么不好说的,淮铮倒也是难得的痴情男儿,可蒲小姐似乎不这样以为?”

都是训练班的种子选手,多少有点儿聪明人的默契。听傅淮铮言下释出的信息,蒲郁明白了各中原委。

前两年傅淮铮在日本活动,与小田切等家族交际颇深。天津局势变化,傅淮铮借小田切信之力,在日本政局里活动。而今冀察政务委员会成立,傅淮铮谋得警备处处长一职。

小田切信想将家中小妹许配给傅淮铮,以完全控制傅淮铮及傅家。如此一来,傅淮铮全无脱身之余地,只得借口称有未婚妻。

可让对方“盘问”下去,终是死局。还有一线机会走偏锋,将险棋变妙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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