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给我留一点余地罢。”
吴祖清再无话。
坐了车,还要坐船。雾霭萦绕,小船上一盏油灯,光点掠过海面,去往了无人烟的岛岸。
仅他们两个人,下船后沿小路往山上走。说是宅院里长大的孩子,也骑马进入过北方的山林,蒲郁对黑黢黢的阴森环境并不感到惧怕。
“牵着我。”吴祖清说时已握住了蒲郁的手。
蒲郁笑了一声,“二哥,我能跟上的。”
“也给我留一点余地罢。”
她的手从中滑了出去,温度转瞬即逝,心绪也变了又变。她几乎挪不开步履,就这么怔然着。自野草丛生的地下、繁茂的高大树木而来的虫鸣,环绕着向她袭来,耳朵嗡嗡的。
吴祖清回头,对上她愣神而不知该看向何处的双眸。好似经过漫长的时间,他伸手递到她面前,“给我讲讲马的事好吗?”
蒲郁搭上他的手,跨一大步踩上石块。他们牵着手,几乎是指尖勾着指尖,往林中深处前行。
“我有一匹小马,约莫十二岁的时候二哥送我的。其实是我向二哥讨来的,他问我要怎么还债,我开空头支票说等他结婚的时候送上一份不会让他失望的贺礼。二哥笑话我,让我喂养小马、打扫马厩便够了。”蒲郁只看着眼前路,“我这么做了,可是后来……小马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活不长了。他们要把小马送走作处理,我心一横,偷了枪……杀了小马。我不会哭,你晓得的,好多人因而怕我了,觉得我也像母亲生前那般生了心病。”
“你没有。”
“我不晓得。没过多久,父亲为我准备了一门亲事,听闻能让我二哥迁升。我以为我能出嫁的,真的。”
“嗯。”停顿片刻,吴祖清道,“如今讲自由恋爱,包办婚姻不可取。”
天色渐亮,呈苍蓝色,眼前视野也开阔了。崖边单耸立一颗枝繁叶茂的落叶乔木大树,半截枝干歪曲,似最初从石缝里顽强钻出的。
“二哥,我的话还作数的。以前,我说……”
“我知。”
指尖沿着指尖缓缓抽离。
留余地,多一个字也不要讲。
蒲郁走到崖边,眺望薄雾中暧昧的海天线。见着比袖口还小的一点红跃然而出,她心口似乎也跳了一下。
“是日出。”
话音落下,蒲郁手上多了把勃朗宁手-枪。
吴祖清道:“或者看完日出再开始。”
“……没关系。”
“很好。”吴祖清盯着蒲郁看了会儿,颇为严肃道,“从今日起,清除你的教条、论证、废话。不要问为什么,你只需要遵守、执行。每次都是最后一次拿枪,拿稳你手里的枪,就算目标是一只野兔,你也务必看着它的眼睛开枪。”
光辉穿透雾气,照耀在蒲郁汗溻的背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