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不记得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城楼,只记得温庭之力气很大,她跌倒在石阶上,一步也没办法靠近北立的瞭望台,更没办法拽住什么。
她不知道自己最后嘶声的喊,契雅有没有听到,如果听到了,不知道她怕不怕。
因为城楼真的很高。
最后,她似乎什么也不记得了。
唯一烙在心上的,只剩那道炽烈的绯裙缎带。
那一刻起,拒亲诏书不再是战争的契机。
因为那道处心积虑的求亲和诏,已经没有了意义。
第63章阴晴圆缺(三)人间烽火。
在大郢皇城,坦族契雅公主以身毁诏,三国不动刀兵。
这一毁,属和亲公主己身抉择。无关坦族国之立场,亦不牵连大郢。
从桑邶的求亲和诏呈至而来时,似乎每个人都在权衡接或不接二者之间相差无几的利弊。
欲开战者,只在乎契机,自然而然地忽视了第三种可能。
既知无可避免者,直面不可避免的结局,则只在乎如何以最小的代价维护和平。所念干净,没有去延伸第三种可能。正如上卿大人所言,仁所仁天下。
在世人眼中,契雅公主就和那道求亲和诏一样,不过是一枚被借力的棋子,甚至忘记了她也有思想,有信念。
她的心灵纯净的一如天山水。
她死了,求亲和诏便毫无意义,桑邶及边国蠢蠢欲动的野心也则重新湮没在畏意里。
没了契机,就没了边国作挡牌替死铺路,那么贸然犯侵大郢如此愚蠢不过的事情,桑邶是绝不会做的。
太子殿下自然更不会。
于大郢而言,国之风范不可逾,侵略他国是折损吾国王朝之气的做法,纳兰楮的野心从不低廉。
至此,秦书不敢去想族王会如何痛彻心扉,也始终没办法相信那样一个鲜活灿烂、好似山灵的女孩子就此消逝。
她陷入无法抽离的沼泽漩涡,一遍遍问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发现什么。
为什么那天自己不能跑的再快一点。
然而这始料未及的结果,险些被封困在大郢皇城,拒亲诏书在前往境边的路上未停。
最终,信亲王亲赴格里中境,截回了诏书,将无人所料的结局扫荡四海。
御书房
茶杯应声而落,清脆利落地碎裂。
纳兰楮起身拂袖抬步而来,眸底是可见的愠色。
“纳兰令珩,你好大的胆子。”
他嗓音压着薄发的怒意,笑意冷冽,“假传旨意令信亲王离京,墨京玉牌竟都在你手里,孤的好妹妹还当真是出乎意料的令人惊喜。”
“皇长兄息怒。”
秦书站在殿正央,低眉敛目,字句平淡恭顺,“令珩擅自做主,还望皇兄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