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过了叶羌河往东北行了几十里,到了山崇土荒的地界,领头的一声忽哨引人警戒,懂些兵马军器的将商队围住保护起来。领头的抱拳对着四周,“我等都是做些小买卖的生意人,道理都懂,给诸位的过路钱都已备下,还请诸位放我等一条生路。”想来是青白寨的马贼。
“打哪儿来的?”问的人带着北夏口音,听到这,领头的和商队中人俱是心口一坠,要是本朝马贼倒还好说,北夏马贼向来贪得无厌。
阿鹭听到后和李素月交换了下眼神,同时偷偷弯腰去捞弓箭。
“延州来的。”领头的自然不敢说沙海。
一阵大笑后,马蹄声从四面聚拢,百来号刀剑出鞘的马贼竟也不蒙面,就这么围住了商队。
“买路钱留下,货我们要,”一个北夏汉子滴溜溜的眼珠子在看到燕娘时发直,“人我们更要!”随后他的眼神落在阿鹭和李素月脸上,从两人的亲密猜出了关系后“呸”了声,“晦气。”
“晦气什么?两个一双不是赚了?你不要我要。”另一个北夏汉子喜滋滋地夹了马肚子就冲向阿鹭她们。一看就是抢人的架势,这汉子正向阿鹭伸手、两人距离不过数尺时,李素月已经抽出一支箭,从阿鹭身后拿下弓搭上。阿鹭同她一起瞄准,两人的右手叠着右手拉开弓弦,“嗖”地一声,阿鹭松手,箭头贯穿了那汉子的右耳。
随着那汉子的痛呼,北夏马贼队中遽然骚动,沙海商队里的人也惊恐地看着她俩。阿鹭看着那马贼头子身后,“做买卖讲个道理,做马贼何尝不是?这人好生无礼,我先替你教训了。你多的是青白盐,还怕换不了金银绸缎?”
坠马的汉子捂着流血的右耳冲回自己队中,用北夏语带着哭腔念着喊着什么,所有人都发现他正对着个其貌不扬的人在诉苦。
那人个头不高,精瘦黝黑,眉眼棱角不似男子,用剑拨开吵嚷的手下后来到队中首位,沙海商队这才看清这马贼头子竟是个女人。
“我这手下新投奔的,别的都好,就是急色,你教训得对。”说出口的是正宗中原官话,转头叱自己手下一句后,那北夏女子抱着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阿鹭,“听你口气,像是很懂买卖,怎么做?”
阿鹭看了眼四周,“你我坐下当面聊聊?”腰间却一紧,是李素月圈住了她。“没事,我去探探底儿。”这也是她们此行的目的。
阿鹭下马,背着弓箭走到那女马贼头子面前,笑容宛然地看着她,“不瞒头领,我等此番前来就是提着脑袋的,如果真能谈成个买卖究竟,也不枉你我走一遭。”
那北夏女马贼忽然也策马冲过来,这次阿鹭没有搭弓瞄箭,对方向她伸出手时她没有犹豫就拉上,借着这股力气就上了马背。只可怜她刚刚好的背部又被牵扯了下,疼得咧嘴时瞥到李素月担忧的眼神,她喊,“等我片刻。”
马贼头子也对着自己人喊了声,“等着。”
两人就直接越过众人的视线,直奔西南角的山崖。快到尽头时,那马贼头子才勒马,将阿鹭拽下马背,自己则轻快跳下,她双目炯炯,瘦矍的颧骨似乎动了动,“再撒谎我就在这砍了你喂狼。”
阿鹭苦笑,“你瞧出我们是从沙海来的?”
女子回头指着远处的商队,“十之四五都是女子,西北诸州只有沙海商队才有这么多的女人。”她盯在李素月身上,“她习过武,身段最硬朗。”再皱了皱鼻子打量阿鹭,“你?绣花枕头。”
阿鹭早就知道自己是块绣花材料,她并不生气,嘿然笑了声,眼睛落在远方似乎焦急的李素月脸上,“好眼力。”
“我认得她。”那女子又看向李素月,“她是个沙海铁匠,我在蛮关见过她。有人十两银子请她留下三天铸剑,她却不干。”这事阿鹭却是第一回听说。
“说说,怎么做买卖?”女子收回眼神,盯着阿鹭问。
“青白寨的人贩盐所得为□□开,姑娘以为如何?”阿鹭问她,忽然发现她黝黑的肤色遮住了自脖子深处延伸的刀疤。
“李继信拿六,我要拿八。”马贼头子笑,“你们分两成,从盐州到沙海这道盐路就归我们护了。”而李继信记恨上沙海了,不愿和沙海商客做青白盐的买卖。
阿鹭转过身看着峭壁之下,山口北风回荡作响,她闭目听了会,随后转身,“我们八,你们二。”
北夏女子以为自己听错,轻轻扭过耳朵,再扬起下巴,“不想活了?”
“是为了你们活。”阿鹭跳到山口的石头上坐下,弹了几下弓弦发出低低的嗡鸣,“都知道你们拿两成,不光沙海,延州、渭州秦州等地的人做买卖你想想会找谁?”
那女子恍然,眉头跳了下,“这不是替我们招李继信?你这是借刀杀人。”
“我要杀人不假,但不是借李继信的刀,也不是要杀你。”阿鹭指着她脖子上的刀疤,“我记得北夏左厢神勇军司的都统军娶了自己叔母,又生下了女儿……”话没说话,她自己脖子上已经架了剑,“再胡说我剁了你丢下去。”
“丢下去?不喂狼了?”阿鹭微微离开剑锋,“我要杀的是李继信,你吞下这青白盐道,咱们各取所需,如何?”她清了清嗓子,指着自己,“我是前保胜军统帅云放江、也是白芷的女儿,姑娘,但凡世道长点眼,咱们俩也不至于一个落草为寇、一个带着媳妇出来走……私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