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顺等顾命八大臣对胜宝率兵到来吃惊不下,但胜保手握十万重兵,虽然曾纪泽说可以去取胜保的人头,肃顺还是有所忌惮,容许胜保独自赴热河行宫哭灵。
然后,肃顺派了自己的心腹许庚身秘密夜访试探,胜保刚开始时,首施两端,唯恐“投机”失败,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为自己辩白说:“伊等(襄政务王大臣)罪状未著,未可鬻拳兵谏,致蹈恶名”。
而胜保到达行宫,却没有如预发奏折所说要求对皇太后请安。
胜保率兵近两万赶来热河,慈禧有一种直觉,他会支持自己,抛开胜保的兵部侍郎是恭亲王提拔的不说,胜宝赶来热河的时间,很巧,正是咸丰皇帝的灵柩要回京的时候,这时自己也正需要一支军队的支持。
夜深了,慈禧在自己的卧室,坐在大镜子前,望着镜中的自己,心里空荡荡的,如今儿子也不在自己的身边。但她并不为同治皇帝的性命担忧,他离成年还有十来年,肃顺等人再大胆,也不敢弑君。
安德海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慢慢卸下头上的扁方,一头乌发便如瀑布般垂落下来,直至腰际。慈禧是最爱惜自己秀发的人,每天花在梳头的时间,都有一两个时辰。她望着镜中的丽影,回想起自己在圆明园独承恩宠的那几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她帮助咸丰皇帝处理政事,大事小事,都有自己的主见。她生下了皇帝唯一的皇子,由懿嫔晋为懿妃,再由懿妃晋封为懿贵妃。
但是自从她生完孩子,咸丰皇帝跟她就很少睡在一起了,二十多岁的懿贵妃,正当盛年,独守空房的滋味,不好受!而在1860年前后,皇帝多病,烦心事也多,最后有一年多没翻过她的牌子。她等于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寡妇。
“那个胜保,是镶白旗的?可靠么?”
“他说支持两宫太后垂帘听政,并扬言要清君侧。”安德海说。
“去召他来见本宫吧。”慈禧思考了半天,决定再冒一次险。
安德海领命去了,慈禧自己一个人坐在宫帐中,动也不动,她知道,自己得争取胜保的支持,光靠荣禄那几个侍卫兵,不足以和肃顺抗衡。自己孤儿寡母,皇后又是个与世无争的人,对于外头的事,全不明白,肃顺一旦下决心在热河铲除自己,就全完了,想一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胜大将军,委屈你了。”安德海带着穿一身太监服色的胜保去见慈禧。
胜保手里捧着一个大盒子,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安德海的身后,心里紧张。过哨岗的时候,侍卫只提了灯笼一照,见是安德海,一句话也没有多说就放行了。
安德海在热河行宫熟门熟路,走了没有多久,就将他带到了慈禧的门外,禀报慈禧:“太后,东西送来了。”
“拿进来吧。”慈禧的声音不大,干净利落:“叫门外的人都远远儿的,不用过来伺候。”
“嗻!”安德海挥手招呼门外的太监宫女,一直走出了二三十步之外,才敢站定。
“你就是胜保?”慈禧在屋子里看了胜保一眼,他长得五大三粗,显得很孔武有力,低声问道。
胜保将袖子啪啪一打,趋前两步跪下,磕了一个头:“奴才胜保,叩见太后!”
胜保的身份是镶白旗人,自称“奴才”,在旗人来说并不算自轻自贱,这是表明忠心的一种亲热的、特别的主仆关系,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汉人是不能自称奴才的。
“你,往前跪一点儿。”慈禧吩咐道,她不想
让自己和胜保的对话,叫人听了去。
可是这样一来,胜保所跪的地方,离坐着的慈禧,只有一步之遥。
胜保很享受这种“裙下之臣”的感觉,他嗅到一阵淡淡的兰香,心想,不知道太后用的是什么香粉。慈禧毕竟是皇帝战斗过的女人,胜保能靠这么近,也觉得心满意足。
“胜保,你是镶白旗的?”
“诺。”胜保头也不抬,回答道。
“你的兵,练得可好?”
“奴才鞠躬尽瘁。”
“有多少人?”
“精兵两万。只要奴才一声令下,可调动直隶和山东十万兵。”
“好!”慈禧听了,开始表演,眼眶不一会就湿了。
“太后,怎么了?皇上年纪还小,你可千万保重凤体。”胜保说。
慈禧道:“将军,你哪里知道,我们娘俩,受人欺负啊……”
“谁敢对太后无礼?”胜保义愤填膺地表示。
慈禧拭着泪,道:“本宫且问你,假如有什么事,你是帮皇帝,还是帮别人?”
“臣愿效死力。”胜保说。
胜保的态度,让慈禧很满意,于是把最想说的话,问了出来:“本宫既然召你来,也就没打算瞒着你。这里若是有人胆敢犯上作乱,加害皇上,你准备如何?”
胜保楞了,加害皇上,肃顺没这个胆和必要,再转念一想,这是慈禧在试探自己的忠心,他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便回答道:“回太后的话,奴才的军队,就在手边。若是肃顺敢对太后无礼,奴才杀肃顺。”
“胜保,你怎么知道,要作乱的是肃顺?”慈禧道。
“肃顺不臣之心,路人皆知,奴才就是为了这个赶回来。”胜保说。
话说到这个份上,慈禧便上前扶起胜保,说:“胜将军,我们娘俩的命,就托付给将军了。只要你把我们安全护送回京,本宫不会忘记你,皇上一定会对你重重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