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今天都十分清楚,后代的性别取决于受精时的染色体构成。随着有关物种的不同,雄性配子或是雌性配子造成了这种结果。在哺乳动物造成这种结果的是精子。它们产生两种数量相等的精子,一种含有x染色体(卵子全都含有这种染色体),另一种含有y染色体(卵子无这种染色体)。除了x和y染色体,卵子和精子还含有一组数量相等的染色体。很明显,当精子和卵子受精结合时,受精卵含有两组完整的染色体,构成了该物种的数量特征‐‐如人有48个染色体。如果受精是由一个携带x染色体的精子完成的,受精卵就会含有两个x染色体,便会发育成女性(xx)。如果带有y染色体的精子使卵子受精,受精卵就会只有一个x染色体,便会发育成男性(xy)。鸟类和蝴蝶的情况正好相反,但确定其性别的原理仍然一样,含有x或y的卵子决定后代的性别。在遗传方面,孟德尔(ndel)定律表明父母起着同等的保护染色体含有的遗传因基就被同等传到卵子和精子那里。
这里我们应当特别注意的是。两种配子,任何一种都不可以被看做是优于另一种的;它们一旦结合,便都会在受精卵中失去其个体性。有两种常见的假说(至少在基础生物学意义上)是明显错误的。第一种假说,即雌性被动说,已为新生命源于两种配子结合这一事实所推翻;生命的火花不是一方的专有财产。卵子的细胞核,是严格对称于精子细胞核的生命活动中心。第二种错误假说与第一种相反,似乎并不妨碍两种配子的共存。
这种假说大体上认为,雌性本原保障了物种的永存,而雄性本原具有一发即逝的性质。
实际上,胚体不但使母亲的而且使父亲的种质得以延续,并以雄性或雌性的形态把它们一起传给后代。可以说,这是一种雌雄同体的种质,它活的时间比雄性个体或雌性个体还要久,而这些个体无论何时生出的后代都是这种种质的体现。
这就是说,我们可以把注意力转向卵子与精子的较次要差别,这些差别是十分有趣的。卵子的主要特质在于,它是作为养育和保护胚体的一种手段提供的;它把胚体将来用以建立组织的储备物质,把不具备活力而只属于惰性物质的卵黄贮藏起来。因此卵子很重,一般呈球形,相对来说大些。鸟卵的体积是有目共睹的;女人的卵子几乎和一个句号一样大小(直径0132-0135毫米),但人的精子要小得多(长度只有004-0
历毫米),所以1立方毫米能容纳6万个精子。精子有一条线状的尾巴和一个很小的扁平椭圆形的头,头部含有染色体。任何惰性物质都没有把它压垮,它充满了活力。它的整个结构都适于运动。而决定胚体未来的卵子却是静止的;它存于雌性的体内,或在外面水中漂浮,被动地等待着受精。是雄性配子将它搜寻到的。精子始终是个裸露的细胞;卵子则根据物种的不同,可能有壳和膜的保护,也可能没有这种保护。但不管怎样,只要精子一遇到卵子,就会压在它下面,有时会用力摇晃它,最后钻进卵子里。这时它的尾巴脱落了,头却在增大,变成雄性细胞核,并移向卵子的细胞核。这时卵子会迅速形成一层膜,阻止其他精子进入。海星和其他棘皮动物在体外受精,所以很容易观察到精子像光环似的环绕着卵子,向它发动猛烈进攻。这里的竞争是一个重要的现象,它发生在大多数物种中。精子要比卵子小得多,所以产生的数量一般都大得惊人(人类每次排出精子与卵子的比是二亿比一),因而每一个卵子都有众多的求婚者。
因而,卵子在本质上是主动的,而它的细胞核在表面上却是被动的。它的自我封闭的密集形体,引起夜之黑暗和内部之平静。它表现了古人认为代表着有限世界和具有不可久性的原子领域。卵子是静止的,它在等待;与此相比,自由的、纤细的、敏捷的精子,则像一种焦躁不安的生存。但不应当把这个象征推得太远。人们有时把卵子比做内在性,把精于比做超越性,而且据说精子只有失去其超越性和能动性才能穿透卵子。它在失去尾巴之后,被吞没它的那个密集形体所俘获和阉割。这个行为是不可思议的,如所有被动行为那样令人不安,但雄性配子的行为却是合理的,这是一种在时间和空间上都可以测量得到的运动。实际上,这些观点都不过是异想天开。雄性和雌性配子在受精卵中融为一体,都在压制下变为一个新的整体。说卵子贪婪地吞没了精子是错误的,说精子霸占了雌性细胞的储备物也同样是错误的,因为两者在融合时都失去了个体性。运动在机械论者看来无疑是一种非常合理的现象,但这种看法对现代物理学并不比超距作用更清楚。况且,我们还不完全了解导致配子结合的物理化学反应。不过,我们可以通过比较两种配子得到一种有根有据的想法。生命有两个相互关联的能动方面:它既能以仅仅超越自身的方式被维持,也能只在得到维持的条件下超越自身。这两种因素总是同时起作用,想把它们分开是不现实的,不过有时是这种因素,有时是那种因素在起决定性作用。两种配子一旦结合,就既超越了自身又使自身得以永存;但卵子在结构上提前适应了未来的需要,它的构成方式足以养育所萌发的生命。相反,精子却完全没有力所唤醒的胚体的发育做准备。另一方面,卵子未能提供激发新生命所需要的环境变化,而精子却可以并的确在四处游大。没有卵子提前做准备,精子的到来就会徒劳无益;但没有精干的能动性,卵子就不会实现其生命潜能。
于是,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两种配子在根本上起着同等的作用;它们共同创造了生命体,而在生命作中它们都既丧失又超越了自身。但在决定受精的次要的表面现象中,是雄性要素提供了产生新生命所需要的刺激,同时是雌性要素使这个新生命能够留在一个稳定的机体里。
以此为依据推断说女人的位置在家里,这未免欠缺考虑‐‐可就是有这种欠缺考虑的人。阿尔弗雷德&iddot;富耶(alfredfouilthe)在《体质与性格》一书中,根据卵子去定义文人,根据精子去定义男人;而且许多貌似深奥的理论都建立在这种可疑的类推游戏上。这是一个这些含糊观念究竟属于哪一种自然哲学的问题,而不是一个遗传定律的问题,因为根据遗传定律,男人和女人当然都是由卵子和精子发育而成的。我只能认为,在这些含糊的见解中仍然飘浮着中世纪旧哲学的残迹,这种哲学教导说,宏观宇宙是微观宇宙的精确反映‐‐卵子被想像成一个小女性,而女人则被想像成一个巨大的卵子。
这些自炼金术时代就被普遍抛弃的沉思,与它们现在所依赖的资料的科学精确性形成了鲜明对比,因为现代生物学同中世纪的象征论很难取得一致。但我们的理论家们并没有太深入地研究这个问题。必须坦率地承认,从卵子到女人,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至今还没有哪个雌性概念是根据未受精卵确立的。如黑格尔所公正指出的,不能把性的关系追溯到两种配子的关系。因此,我们的责任是把雌性机体作为一个整体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