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戟法却是以守代攻,招招谨慎。都说见字如见人,练武也是一样,胆小的人绝使不出大开大合的枪法,冲动易怒的人也很难在记忆上步步为营。顾家人之谨慎,从镇南将军能稳稳地镇着蜀地,从世祖皇帝朝到如今就可见一斑,故蜀王未必没有旁的心思,只是他不敢动,若不是被蜀国公捉到机会,蜀地到现在还是稳的。
顾令仪年纪尚小,戟也不是惯用的,燕赵歌虽然想打个尽兴,却也没想着欺负一个孩子,只对了几十招,试了试对方的根基就收手了。顾令仪下盘稳固如山,见招拆招,攻法不见得凌厉,但防守却是密不透风的,没叫燕赵歌占了什么便宜。
“你这戟法学得不到家,以守代攻虽然好,但过分注重防守就少了几分锐气。镇南将军的戟法家传比燕家枪法还要久,不该如此。”
顾令仪衣领湿了一大片,将长戟放回去,抹了抹额上的汗,道:“枪是和我哥哥们学的,因为我不用上战场,就只学了点皮毛。”
这才说得通。
燕赵歌点点头,道:“既然不是战场之术,那学得却是顶顶扎实的了。”
燕宁康看得眼睛都花了,看顾令仪和燕赵歌对了几十招,偶尔还能有来有往,只觉得十分丧气。他的枪法可没有好到可以和燕赵歌有来有往地对几十招。
燕赵歌瞥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提点。燕宁康已经进了学,说不准过几年就要下场,他需要自己去想通很多事情,而不是让旁人提点。
等两个人沐浴过了,时辰已经不早,顾令仪想要告辞归家。
燕宁康只这么一个合得来的同窗,好不容易来家里一趟,恨不得和顾令仪同吃同睡,便挽留道:“你前回不是说仰慕我大哥,想要问一问河东的事宜么?我父亲也马上就要归家了,你若是还想知晓北地的事,没谁比我父亲更清楚的了。”
顾令仪犹豫了起来,第一回去别人家拜访就留宿,是不是不太好?但燕宁康说得确实都是顾令仪十分好奇的,因此又十分想留下来。除此之外,那厨子做的饭也十分让人回味。
没等顾令仪犹豫明白,燕宁康立刻吩咐人去收拾床榻被褥,他不太好意思和顾令仪睡一张床,但在他房里临时再加一张床却是可以的。
都已经准备得这样妥当了,顾令仪拒绝不得,只得让燕家的下人送了一封信回去,禀明自己在燕家留宿,也好叫亲人放心。
晚饭的时候燕岚已经回来了,从燕赵歌那里得知顾令仪也是出身将门,再看顾令仪样貌,感觉十分意外。将门能养出这样的孩子?
有点难以置信,但顾家戟法总不会是假的。
用了饭之后,燕宁康领着顾令仪去他书房里做功课。
燕岚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道:“这孩子真不是个姑娘家?”
燕赵歌翻了个白眼,道:“哪个姑娘家能随便和男子抱来抱去的?要真是个姑娘家,就宁康对人家动手动脚的模样,镇南将军估计即刻就要杀到府里来了。”
“可、可这,也长得太好了些。”燕岚显得忧心忡忡地。
“父亲您就放一百个心,宁康不会拿人家当姑娘看的。”
说话间,早先被燕赵歌遣出去的季夏回来了。
“怎么样?”
季夏道:“特意去吏部着人问了,顾公子籍贯是蜀地的,在族里行九,现住在兴安坊,进学是由镇南将军府的属官送到太学里的。顾公子父亲名讳世泽,是元兴四年的状元,先任翰林,后转广陵太守,元兴十六年病死在任上。同镇南将军府的顾世澜将军乃是异母兄弟。”她顿了顿,道:“吏部的籍贯里有说顾太守形貌昳丽,有谪仙之范。”
燕赵歌咦了一声,道:“确定是状元?”
“是状元。”
燕赵歌拧着眉头,道:“不应该啊,广陵太守这个位置虽然没问题,但状元就算外放,也不该放到广陵那等湿热的地方,这不是诚心折磨人吗?”她又看向季夏道:“是他人转述还是你亲眼所见?”
“吏部主事给我看了顾公子的籍贯册子。”
燕岚听了半晌,道:“或许是获罪于人了。”
人都死了近十年,再去深思也于事无补。但到底得罪了谁却是要弄明白的,燕宁康与顾令仪交好,若是因此而受了牵连,那可就麻烦了。燕赵歌捏了捏眉头,思虑间,被派去给顾令仪家里送口信的季峥回来了。
季峥道:“送去了兴安坊,宅子比一般人家大些,没见到顾夫人,只有管家将信接了进去。守门的皆是退下来的老兵,不比府里的亲兵逊色多少。”
这是验证了季夏的说法,按时间来算,顾世泽死的时候顾令仪只有三四岁,被顾世澜接过去养是理所当然的,将门向来子嗣不丰,又多有马革裹尸之辈,无论儿女都很重视。顾世泽的死有些蹊跷,顾世澜派亲兵守着顾令仪也说得过去。
“顾九的母亲没有改嫁?”燕赵歌又问季夏。
季夏道:“没有这一条,应当是没有。”
燕赵歌问得清清楚楚,好笑地看着燕岚,道:“这下父亲总该放心了罢,顾太守长得那样好看,他儿子长得好也是理所当然的。”
燕岚叹了口气,道:“若是个姑娘我还放心些,宁康若是有什么逾越之处,只要八字对得上,定下亲事便是了,左右门当户对的。可如今这样,他要是好了龙阳可如何是好?便是龙阳我也认了,我只怕他冲撞了人家,顾太守的独子,我们拿什么跟人家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