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赵歌这个探花郎是御赐的,不算在内,秦峰那个状元却是因为要动征西将军府,所以先将秦峰架了上去,结果却因为北地战事而不得不搁置。
出身优渥,科举却只拿了个二甲,说出去着实不好听。但如今举孝廉是不行了,可不考科举你凭什么做官呢?蒙荫是可以,但哪家没有数个子弟的,又不可能各个都蒙荫。连宗亲都只能得个爵位,想要入仕就凭真本事,这是朝野上下都认可了的。
这也就导致了,许多自认为有真才实学却没有办法出来做官的。
不管是真的有才学而未出仕的,还是另有所图,燕赵歌在仔细甄别了之后,几乎是一概而受,除了实在是歪瓜裂枣的被她婉言拒绝了。
事实上,这些人能来河东二十四县担任主要官职,要比由那些从下头爬上来的所谓的寒门士子,更合燕赵歌心意。因为这样的话,朝廷诸公就不好互相交换利益之后再遣一些不知道能做什么的官员来了,来的若是一些不知所谓的,打乱了燕赵歌在河东的布置,那她这次杀的人可就白杀了。
河东遭了水患,朝廷肯定要减税减赋,之后的几年内都要以修生养息为主。豪强地主又都被除去了,诸多百姓都重新得到了田地和牲畜,有了自己的田肯定那个会更努力地活,各方面都是蒸蒸日上的,河东本身又有良田无数,除非遭了蝗灾,不然几乎每年都是丰收。明明遭了灾却还丰收,这几乎是白捡来的政绩,只要不自以为是的话,比如前些年就有一个脑子不好使的官吏妄图教导农民该怎么种田,但他本身又不懂农田之事,瞎指挥的结果就是那一年的收成只有往年的七成。
这些勋贵子弟人能被自己的家族推出来捞功绩,证明都不是蠢货,就算有脑子不好使的,他家里人也会告诉他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如今的局势下,没有人会愿意去得罪炙手可热的燕侯,得罪了燕侯就相当于得罪了长公主。临原侯那样的傻子毕竟少数,只能说老临原侯教子无方。
只要他们不自作主张,燕赵歌的布置就不会乱,他们只要吃吃喝喝,当几年雕塑,就有满手的政绩可以拿,何乐而不为?
事实上燕赵歌也不止是为了河东,这些年国库亏空的不是一星半点,归根结底还是世祖皇帝封了太多有封地的世爵出去,甚至还封了两位实权藩王,蜀王和秦王,蜀国封五郡,秦国封四郡。代宗皇帝为了防止几代之后这天下就不姓司了,拼了命地找由头削爵,才巩固下司姓的江山。但这也导致了勋贵们,尤其是开国勋贵,对天家的抵制。
如今长公主摄政,表面上风平浪静,阴暗处不知有多少人等着抓她的错。燕赵歌也是想着用这个手段卖这些勋贵一个人情,这样的话在之后不涉及自身利益的事情上,他们就会将屁股挪得离长公主那一方近一点,离另一方远一点。
只要他们在河东捞的政绩足够,就不愁他们不肯承情。
更妙的是,这些人捞了政绩就会走,他们的根永远都是在长安的,而不会在河东扎下来,一定程度上抑制了地主的产生。他们走之后的后来人不会冒着得罪其身后家族的风险而改动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但这些勋贵子弟为了不得罪燕赵歌,也不会改动燕赵歌定好的东西,而燕赵歌制定下的又都是符合朝廷和天家利益的。
环环相扣。
河东就此收入囊中。
燕赵歌走时河东又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小,施工的各处也都停了,一是防止出现意外,二是免得染了风寒。一路上没有几个人影,自然也没有万民欢送的场景。
她倒是想象过这种样子,至少前世她死的时候北地十万军民以泪送她。如今河东百姓具是不知道她回京的事,也没有来送她,免了灾祸让燕赵歌松了口气,可也让她不免心生落寞。但转而一想,其实她也没有做什么,不过是杀人一些人罢了,实际上的事情都是赵国侯世子出面做得,也怨不得百姓不知晓。
再者说了,她也不是为了万民欢送才走这一遭,若是因为这种事就心生哀怨,反而落了下乘。
河东上上下下皆是走了燕赵歌的门路,自然少不了相送。燕赵歌劝了又劝,许下待来日回京必定大宴宾客,才将人劝回去,却仍有一人顶着大雨披着蓑衣来送她。
是这安邑县的县令,年岁比燕赵歌大了些许,却也年轻得很,下巴上的胡须才刚刚蓄起来。
能谋得郡治安邑县县令的差事,这人身份自然不一般,乃是故秦王的嫡系曾长孙,二代秦国公的嫡长子,司传纪。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是亲国公府的承爵人,按规定亲王嫡子及嫡长孙定名与皇家齐,之后只有承爵人才能同皇家定名。虽然现在还不是世子,但想来捞了功绩之后,秦国公就会和朝廷请封了。
“多谢燕兄相助。”司传纪对着她拱手道。
秦王系子孙都是不出仕的,然而安邑县这个职位却是秦国公主动给燕赵歌写信为司传纪求来的,信里写得十分诚恳。秦王一系主动示好,燕赵歌也不会拒绝人家,自然就同意了。
“司兄客气。”
司传纪身上书卷气息重,比起宗室子弟更像个书生,难以让人心生恶感,笑起来也很温和。他道:“宗室子弟皆姓司,如此称呼多有不便,若是不介意,我托大称燕兄表字咏月,燕兄若是不介意也可称我表字伯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