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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第1页)

何敬真仰躺在小舢板上,眼睛被毒蚀伤了,看不分明,然而鼻子还好使,他嗅到一股浓重的火药味。也好。炸没了也好。干净。谁也不用再找了。他在这尘世里欠下的最后一笔债属于那个已经远去的人,赖不掉了,只能顺水漂流,再炸成飞灰,还他一缕魂魄,望他笑纳。

两边的山景退得飞快,天上一轮瘦缺的新月,天幕暗蓝空阔。小舢板单形只影,载着一个想要落叶归根的人。

然后,一支带火的箭远远射来,正中舢板,轰然一响,归去来兮……

第92章爱深恨切

&ldo;何敬真案&rdo;是周初四大案之一,案子牵连广大,接连带倒了几位重臣,影响之深远,之前之后再无能出其右者。还有一点值得特别一说,这案子是皇帝亲审,所有物证、人证、线索全部由皇帝亲自验看,蛛丝马迹,一毫不漏。

皇帝始终不愿认这结果。不信明明已经到了手的人就这么被炸成一抔尘埃。不信他们从此以后天人相隔,连一堆白骨也不肯留给他。这样就没了,一点都不真,他总以为那人是诈他的,其实没死。执念总不肯死,于是他半疯半癫的找了那人一世。有消息说那人入了西域,他就让陆骁西出,荡平西域。有消息说那人在北地,他就让梁将北去,扫平胡戎。然而哪都没有。西域没有。北地也没有。

对皇帝这疯癫了的症候,史笔也有话说。陶元侃至始至终都认为皇帝是在做戏。除掉了心腹大患以后的如释重负,值得这么演一番。帝王爱权,卧榻之旁,怎么容得下这么一位人望顶天、手握重兵的&ldo;大将军&rdo;?先毁了声名,再灌一碗□□药死,假托是畏罪自杀,多干净。还审什么呢?弄得跟人还没死、只是跑了似的,到处派人手搜、查、找,整个朝堂风声鹤唳的,都怕暗线上的人查到自己头上来,捉进去不算,还要株连三族。一闹闹了三年,还要闹到什么时候?是怕这人没死,某天突然就活了,揭竿而起,振臂一呼,从此成了周朝心腹大患?至于的么,就算活过来又怎么样?百姓们有饱饭吃,有暖衣穿,谁愿意作乱?好歹管着汉土八千里山川河岳呢,是不是该收收心了?

持这样观点的人估计不在少数,杨镇是。薛凤九是。就连萧一山也是。

杨镇想辞官,皇帝却把他提了上去,让他做了兵部尚书,他本不愿受,然而狗崽子元烈给他捎了一句话,说是何敬真临去前的嘱托,&ldo;那些死难将士的家口,请杨镇务必代为看顾周全。尤其是那些鳏寡孤独的,别让他们老来无依。&rdo;,原封不动,听得老小子两行浊泪止也止不住,接了差使,好歹能在钱物上想想办法,不负故人所托。

二世祖恨大师兄恨得出血,今生今世不愿再见面,于是他把家搬到了蔚州,也不在宦海里头沉浮了,就和他那又凶又媚的媳妇儿一道在蔚州做丝绸买卖。他倒是做这个的料,做了不到两年,家私发得不可收拾,转眼就成大富。

对于大徒儿和三徒儿的纠葛,老头想的倒不是&ldo;鸟尽弓藏,兔死狗烹&rdo;,他想的是‐‐果然还是帝王心思,心正,然而少仁,得不到的,还是毁了的好,省得旁落。

得了三徒儿的凶信之后,萧一山没有一点声响。直到三年之后,他才给大徒儿去了一封信。信上八个字:爱深恨切,一了百了。没别的意思,就是告诉他,行了,到此为止了。

老头心里当然痛,想起就痛。逢到年节,加倍的痛。清明、中元、冬至,痛得尤其剧烈。痛得睡不着觉了,老头就起来喝茶,摆两只茶盅,他喝一杯,对面那杯淋到地面上,给三徒儿喝。有时候还弄几陌纸钱,一页一页地烧,烧大半个晚上。中元节的夜晚,也和附近乡邻一道,去江边放河灯。放三盏,一盏给老妻,一盏给三徒儿,一盏给那巫神。第一年中元节,老头放完河灯,回到春水糙堂放声哭了一场,本身就有了年岁,又哭得痛,转天就病倒了。时好时不好,拖拉了将近一个月才好完全。第二年仍旧去放河灯,不过不哭了,大概是心里头认了,认了这结局,认了以后反倒能心平气和的看待旧情旧事。

第三年中元节,老头照例带着三盏河灯去江边放。七月十五,有一轮好大的月亮照着,照得地上好光亮。乡邻们三三两两沿河放灯,他也寻一处站下,一盏一盏的放。放到第二盏,有个人过来,站到他左手边一丈开外,看他放河灯。起初他以为这人是来瞧灯样子的,就说,别看了,这灯是我亲手做的,街市上没得卖,看了你也仿不出来。那人还是不动,还是静静呆在那儿看着。他心情不好,耐性也不那么好,扭过来要教训那人几句,谁知这一扭头,魂都惊飞了!眼前那张脸,熟得不能再熟,却又生得不能再生。三年了,难不成他终于愿意返魂回来看看他这孤老头子,宽慰他伤透了的老心肝?

老头向来不信鬼神,但这一回,他情愿相信这是徒儿不忍见师父伤怀,故而&ldo;魂兮归来&rdo;,聊表告慰。

半城山月一河灯,天上地下,微光粼粼。师父眼里也含一层泪。他靠过去,不言语。靠近了看才发现面前这&ldo;魂魄&rdo;有脚、有影子,是个大活人。可惜眼睛坏掉了,他靠的那么近,那人的眼珠子始终转也不转,只是微微侧着头,听他的动静。听他走近了,笑笑,一样不言语,只把右手探出去,手心上卧着一枚平安扣,等他把手放过来,两只手交托一番,那人就走了。不是一个人走的,后边林子里出来另外一人把他接走了。那人发色如银,高鼻深目,瞳色湛蓝,雪肤红唇。两人相携,慢慢走。走到俗世之外去了。

老头眼里的那层泪终于没有忍住,漫出来,又是一场痛快的哭。

算了,不问你从哪来,到哪去。不问你前尘,亦不问你后世。

知你还在,那便很好。

知你终有归依,不再流离,那便很好、很好。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此正式完结了,谢谢大家三个月来的陪伴_

有几句话想在这儿说说。

先说昆仑。

有童鞋问,昆仑既然这样爱,为何不说话呢,甜言蜜语哄着,死心塌地赖着,鞍前马后,赴汤蹈火,就不信何敬真还不被他磨心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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