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如今,大汉群龙无首,势必大乱。&rdo;蓦嫣在床榻上坐直了身子,裹住身子的锦被滑下去,露出了白色的里衣。即便是面对着这一屋子的男人,她也似乎没觉得哪里不自在,就连言语间的意图也毫无藏头露尾的意思,一字一字,似能掷地有声:&ldo;狐狸,若是我意欲登基为女帝,你可会站在我这边?&rdo;
&ldo;你喜欢的事,我自然是愿意全力以赴的。&rdo;叶楚甚微微颔首,语意淡然,那暗哑低沉的声线,缓慢温柔如水,脉脉淌过,不起丝毫涟漪,薄削的下颌在暮光下刻出一个不甚清晰的轮廓。
蓦嫣甚感欣慰地点点头,懒懒地倚着床,还没真的登基做女帝,却已经开始有了女帝的气场了:&ldo;狐狸,事成之后,我定然不会亏待你的!&rdo;
叶楚甚脸上的笑容凝了一下,似乎是心有不悦,但随即,笑容又浮在靥上,如宛转的风,在他极英俊的颊上蔓延。
只是,不管怎么看,都透着几分说不出的诡谲。
无边无际的疼痛。
萧胤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浸泡在冰与火的两重天里,所有的感官与知觉都被疼痛给弱化了。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身上的长寿阎王之毒会每日发作,生不如死。之前,他自知难逃死劫,心如死灰,只求早死早超生,可如今,他知道自己死不了,却毫无欣喜感可言,心反倒是像被什么东西狂肆地蹂躏了一番,狼狈地纠结成一团,噬咬着身体的每一处地方,泛起一种深沉而空洞的痛楚。
那疼痛,来得全无预兆,走得悄无声息,等到萧胤有了知觉,却已经不知是多久之后了。他想要睁开眼,似乎是因为在疼痛中沉浮了太久太久,只觉着眼前一片刺眼的光亮,令双眼充满刺涩的疼痛,胸口中有一股无法宣泄的紧绷情绪,满脑子除了混沌,还有空白,记忆似乎还停留在毒发之前。
他的双手明明是被牢牢实实捆在床柱上的,是谁,解开了捆绑他双手的绳索?!
不经意地,有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拂过他的身躯,带着一点浸渍入骨的凉意。他的心弦一颤,只觉得心房那空荡荡的地方,在悄无声响地被什么东西缓缓地填满,终于缓缓睁开眼,果不其然,正看到那令他眷恋的眉眼。
那女子正专注于手上的动作,满脸淡然,眉眼平静。那种神情,无波无澜得仿如桌上的琉璃盏熄灭后里燎起的一缕轻烟,淡得近乎透明,渲染不出任何的色泽。
心口没由来地一抖,眼睑一跳,一股说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腾上来,热热地涌到眼底,他久久地看着她,不敢呼吸,不敢出声,只担心这一瞬看到的是幻象。
&ldo;蓦蓦。&rdo;终于还是开了口,薄唇轻轻蠕动,似乎几经周折,好不容易才终于找回了属于自己的声音,唤的依旧是那记忆中的昵称,可是,却平添了一抹说不出的沧桑,恍若隔世一般遥远。
蓦嫣并不搭腔,凉凉的指尖在他身上四处游走,从那结实的胸口到宽阔的肩头,接着滑上他的颈子只是,指腹之下,一寸一寸,全是凹凸不平的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摸起来狰狞可怖。
那些伤,经由这一个多月以来每日的换药,大半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有的伤口因着天气炎热的缘故而感染了,愈合得不太理想,免不了留下了很多细碎的疤痕。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一直守在他的床边,给他换药,为他擦拭身体,却没有想到,今日她去下胎,他便就醒了。原本,按照向晚枫的意思,下胎之后,她怎么都该坐个小月子将息将息的,可是,偏偏叶楚甚又来了,她不敢随意露出破绽,只好免了。
吃过了晚膳,避开了所有不知情的人,她急急地赶过来,不料却正好见到他毒发之时痛苦难当的模样。
又一次看到他毒发的模样,听着他神志不清时唤着的全是她的名字,纵使有再多的怨怒,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痛苦伤心时,他承受的远比她更多更多,一切,还有什么可计较的?
&ldo;你身上的这些伤疤,真丑。&rdo;到最后,她低低地喟叹一声,只觉心疼与酸楚瞬间上涌,化作一阵剧痛,揪住了她的心口。这痛楚无处宣泄,悄悄化为热烫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他清俊的面容被那蓄积的泪水模糊,影影错错,明明近在咫尺,却像是远在天边。
眼泪,到底没有淌下来,如今,他还活着,不是么?
这于她,便已经是最慈悲的眷顾了吧?
&ldo;的确。&rdo;萧胤微微一笑,眼睫轻轻地颤动,唇角隐隐含着笑意,勾出一个极淡的阴影,却遮不住眼中的耀耀光华:&ldo;我也觉得很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