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老先生客气了,在下,&rdo;男人沉淡的声音一顿,更低了几分,&ldo;在下朗川。方才一时失态,倒叫先生见笑了。&rdo;
薛大夫看他一眼,点点头道:&ldo;小老儿姓薛,是这个溪水镇的郎中,这位是小女薛琪,朗公子先好好休息罢,有何事也等明日再说。&rdo;
&ldo;多谢。&rdo;朗风应了一声,待二人走后,才缓缓躺倒在床榻上。
榻上棉被还带着温温的温度,朗风手指扣进柔软的被单里,却是手脚冰冷,这股冰冷像是从心脏蔓延出去,夹杂着身体的钝痛,如潮水般向四肢百骸涌去。
没想到,本以为穷途末路的必死境地,竟然让自己终究是苟延残喘偷生下来……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来到这里,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不知道那些兄弟们怎么样了,不知道战事如何,不知道‐‐
王爷是否平安无事?
可是他已经成为一个废人!这世上已经再也没有蜀川第一大将!
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办不到!朗风紧紧咬着牙,双手颤抖的覆上那狰狞的断腿处,削瘦苍白的脸深深埋进被枕里。
仿佛有股挡不住的苦涩悲哀从喉咙深处抑制不住的涌出,聚集在眼眶里,被紧闭的眼皮死死遮住。
在萧王府十余年的岁月里,朗风从没哭过,如今,却也不懂怎么哭了。
有冰冷的东西浸湿了干净的枕套,那是什么?
当清晨的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呜呜的号角声再次嘹亮的吹响在国都城墙外,大片大片的黑压压的营地里。
养精蓄锐了一整晚的玄蜀联军又开始新一轮的叫阵和佯攻,可不管怎么攻击甚至辱骂,那阴森森的巨大城门就是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回应,似乎打定主意拖下去。
耀帝陛下立在帅帐不远处的一方矮坡上眺望城头,长眉微皱:&ldo;看来西楚是想跟咱们比耐心了。&rdo;
北堂昂元帅和常裴将军都站在陛下身后,北堂点点头道:&ldo;不错,只是,咱们能拖下去么?&rdo;
&ldo;那也无妨,&rdo;一旁坐在椅上的萧王爷扯了扯腿上薄毯,似乎颇为厌恶的样子,苦笑道,&ldo;只是,可不可以拿掉这个,搞得本王好像个弱不禁风的老头子似的。&rdo;
玄凌耀放下远望镜,瞅他一眼,淡淡道:&ldo;不行,方太医吩咐过,你双腿的经脉正在慢慢恢复,绝对不可以受一点风寒。眼下毕竟才春末,早晚还凉着呢,你且忍忍罢。&rdo;
见对方依然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玄凌耀不由无语道:&ldo;你堂堂大男人,计较这些作甚,还是快些想想攻城之事罢。难道你不想尽快赶回蜀川?&rdo;
这话说得萧初楼立刻沉默下来,他垂了眼,从怀里摸出一副冰冷的铁甲护腿‐‐上面还带着被金属击打的凹痕,透着深黑的血色,似乎怎么洗也洗不尽一般。
这么久时间,朗风全无半点消息,恐怕……
萧初楼面沉如霜,眯起的凤眼深深透出一股炙热又寒冰的恨意,缓缓道:&ldo;唐肃迟毁我蜀川两元大将,又废你一臂,本王定要亲眼见他死‐‐!!&rdo;
&ldo;只可惜,阿皓和阿风,连他们的骨灰,我也无法带回故土……只能报仇以慰他们在天之灵,&rdo;萧初楼闭了眼,话锋一转冷声道,&ldo;那西楚不是不肯开城门与我军一决雌雄么?哼!那敢情好,反正西楚的有生力量已经不多了,俱都缩在那乌龟壳里面,咱们何必去硬碰硬?&rdo;
&ldo;他们要躲,就让他们躲。我们只消派兵进驻西楚各大要地,只管去接管那军务财政、粮食商贾,如今西楚大半土地早已事实上归我们所有,就是让这孤零零的国都当个孤立无援的国中之国又何妨?&rdo;
萧初楼连连冷笑,语气越见尖锐:&ldo;就算城里粮草再多,那数万大军,数十万平民难道不吃不喝?一个月、两个月,能消耗多久?与其活活饿死在里面,迟早都是要投降的!&rdo;
&ldo;大不了,更狠一点,在四周城墙外堆上易燃的干草枯木,一把大火将这乌龟壳烧个底朝天去!&rdo;
蜀川王殿下狠辣至极的一番话听得北堂昂瞠目结舌,冷汗直流,倘若真的这么做了,恐怕整个西楚都要怨恨地揭竿而起了!
平日里见萧王爷温和雍容,即使偶尔无耻了些,那也至少还有身为蜀川之王的气度在,可眼前这……委实特狠毒了些。
宁惹阎王,莫惹蜀王啊!
常裴回想起自己曾经顶撞过萧王爷,更是结结实实的打了个冷战,哪里敢插口。
玄凌耀眸光一闪,正要说话,忽然老远有传令兵恭敬地声音传来:&ldo;启禀陛下,西楚城头上有敌方口信称西楚皇帝请陛下和萧王爷一晤!&rdo;
传令兵的禀报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个人的耳朵。
众人一时间摸不透西楚搞什么把戏,均皱着眉面面相觑。
常裴冲玄凌耀沉声道:&ldo;陛下,眼下我军尽占上风,根本不需与敌人玩什么把戏,那西楚皇帝定是不安好心,况且上次陛下和萧王爷已经上了一次那魇皇狗贼的当,莫非还要上第二次不成?&rdo;
北堂昂点了点头:&ldo;不错,看来那西楚恐怕是内部出了什么事,眼看抵不过我军大军压境,才出此下策,陛下和王爷大可不必理会,方才萧王爷说的几点,除了火烧西楚王宫还需三思之外,都是可行的,陛下和王爷伤势未愈,犯不着再次以身犯险。&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