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着四面八方,一下又一下弯腰磕头,声嘶力竭地低吼发泄,似要将平生的所有不如意都哭喊出来。
“老天爷!你不公平!世上那么多的坏人你不去收,偏偏瞧上我家浣娘。她什么事都没有做错,一辈子老老实实,为什么活得却没有那些个混账玩意儿久!我不服!我不服!”
海浪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层层叠叠交错传来,不绝于耳。许是感应到了这位老渔夫内心的绝望,也跟着哀嚎起来。唯有那轮明月依旧清冷,高居天上,似不闻人间的酸甜苦辣,悲欢离合。
“小苏,怎么办!”
洛遥急得直跺脚,在他面前来回踱步,拧着眉啃起手指。晏苏倒是清闲得紧,轻敲着手中的青白玉骨扇,笑看着眼前急作一团的小包子。
“你还笑得出来!快想法子呀!”小包子更急了,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折扇,叉着腰低吼。
晏苏愣了半饷,揉揉眉间无奈地摇头,朝着前头锦瑟落寞的身影走去。行至与她并肩的地方负手停下,顺着她目光看去。何三依旧一个劲地冲着大海磕头,若不是怀里还抱着浣娘,怕是早就头破血流了。
“眼前的景象,觉着如何?”
锦瑟并没有回答,眼神放空,怔怔地望着前方。晏苏斜眼打量了一番,脸颊上的泪痕已经干涸,宝蓝色的眸子外红红一圈,显得面色愈加惨白。
“你也知道的,生死有命,天道轮回,纵使是神也无法干预。”晏苏将视线重新投向何三,淡淡道,“若是强行干预,反而适得其反。伤了自己不说,还给旁人留下了难以愈合的心伤,这又是何必呢?”
依旧无人应声,四面寂静。何三似乎也喊累了,抱着浣娘呆跪在原处,不动也不哭,反倒更加招人心疼。
“这就是不自量力的后果,是么?”沉默良久,锦瑟终是开口,冰冷的语气传来,就连晏苏也跟着打了个寒噤。
“道法自然,还是莫要与天斗来得好。”
“可你不是还在斗么?”锦瑟冷笑了一声。
晏苏闻言,旋即低下头,眉头再次蹙起,沉着脸盯着身旁单薄的白衣女子,呼出一口长气不做声。
“你放心,你的事我毫无兴趣。现在我们俩,扯平了。”锦瑟勾起嘴角,剜了眼身旁的蓝衫男子。
“不过我还是想说,我并不后悔,一刻都不曾后悔,哪怕是到了现在也是一样。即便给我一个重来的机会,我还是会选择爱上他,毫不犹豫地帮助他,哪怕他至始至终都不曾知晓。”
晏苏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向后走去。
“怎么样,怎么样!”
洛遥见他怒着脸回来,赶忙迎上去,想要知道适才两人都说了些什么,可是想出什么好法子了?
看了眼小包子焦急的面容,晏苏的心底又柔软了几分。自己面上虽不认同锦瑟的做法,可她的话到底是听了进去,来回咀嚼两三,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他知道,纵然现在千躲万防,有些事终归是逃不掉的。到了那一天,他该如何选择?当局者迷,还真是讽刺。
轻轻抚了抚小包子的头以示安慰:“听天由命吧。”
海风习习,吹得锦瑟白衣翩翩然,墨发如瀑,微扬于风中,远远瞧着甚是美丽。点点荧光闪烁在她身旁,莹莹围着她转,一圈又一圈将她层层包围。月光似乎感应到了她内心的诉求,驱散了周遭的云絮,独将清辉给予她一人。风越狂,浪俞高,咆哮着袭来,却又只能将歇于沙滩之上。
周围的光芒越聚越多,甚是耀眼,洛遥不得不伸手挡在面前,眯缝着眼打量着锦瑟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嘴里似乎在嘟囔着什么,修长的手指收拢结了个印。原本飘散四处的光点纷纷领命聚合过来,团成个荧光球,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飞去。
光球飞至何三身旁停下,重新四散成点点荧光,环绕在浣娘周围。良久又飘忽到何三眼前,自上到下排列开去,勾勒出一个女子的身形。
“三哥,三哥,我是浣娘呀。”
呆傻中的何三似乎听见了熟识的呼唤,渐渐缓过神来,直愣地看着眼前泛着微光的浣娘,一时间错愕,想笑却又先哭了出来。
“浣娘!浣娘!你可算回来了!”
“三哥,不要哭了,叫人看了要笑话的。”
“好好好,都听你的,你让我做啥我就做啥。”何三慌忙抹了把脸,咧着嘴傻笑。
“三哥,我要走了。对不起,这辈子怕是不能再陪你了。”浣娘见他笑眉舒展,宽了心,光芒也黯淡了许多,“三哥,答应我,来世再做夫妻,可好?”
“不不!不!”何三的笑容僵硬,一下子着了慌,伸手欲拉住浣娘,可奈何只抓了满手的光。
“三哥,答应我,要好好的活下去,一定要答应我。”
光点终于支撑不住,浣娘的身形涣散暗淡,只那一抹笑还徘徊在何三身旁,很快也跟着便消散不见,与那璀璨星河去了一处。
风平浪静,皓月高悬,一切似乎都不曾发生过。唯有那哗哗的海浪声,和那呆怔跪在原处眺望大海的人。
望了眼何三的背影,又看了看前方锦瑟落寞的身姿,洛遥叹了口气,决意上前安慰两句。可脚还未踏出半步,她倒先回了头,绽开一朵灿烂的笑望向这处。
洛遥有些讶异,这是她第一次见锦瑟笑得那么明媚爽朗,应是心中的结终是放下了的缘故吧。她也跟着回了一笑,是发自内心的祝福,可却赫然僵硬在了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