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方家的传家至宝。”卫峥点头,他目光沉沉地看向连槿,“父亲千般叮嘱,让我一定要照顾好你,可惜我没有做到……”
江陵的眉头蹙地更紧,叹声摇头:“这世上可从来都没有能让人百毒不侵的神药,药王都苦思不得的法子,谁能制出?充其量,这药只是能抑制毒素扩散罢了。”
江陵神色黯然地看了连槿一眼:“我刚刚为你诊脉,你的体内确是有数种剧毒之物,过去一直被一股强力压制着,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方才你突然昏迷便是因为毒发了。”
卫峥神色瞬时慌乱,猛地攥住江陵的胳膊,几乎将他拎起悬空:“可有解治之法?”
江陵无声地摇摇头,噤声不语。卫峥顿时僵如石像,甚至忘了将提起的江陵松开。
空气宛如凝住了般,静得仿佛要使人窒息。
许久,连槿才低哑地开口问:“还有多久?”
江陵微微一愣,侧过脸低声叹道:“不足十日。”
“足够了。”连槿脸上慢慢浮出淡淡的笑靥:“谋害至亲,孽障深重,我早料到会这般。”
“但请不要告诉他。”连槿定定地看着江陵与卫峥,目光万分恳求,声音喑哑,“不要让他知道,求你们了。”
江陵喟然叹了声,略略颔首,便拂袖离去。
卫峥转头,静静地注视了连槿良久,俯身靠近连槿,第一次这般近得与她对视,漆黑无底的眸子里全是连槿的影子。
他低低吐字:“好。但让我陪着你。”
连槿眼中泛出湿意,涩涩点头,唇畔绽开美若昙花的笑容:“谢谢你,哥哥。”
西越军队占领禁宫,却并未如常人所想,屠尽所有宫人。只是将宫妃以及重病卧床的天子,一并送入毓坤殿圈禁。在大晟的一班旧臣眼中,此番仁善的举动颇有些拉拢讨好之意,倒也甚是承情,不曾闹出什么大乱子。
入夜,毓坤殿中死气依旧。
被移至毓坤殿的天子,也未得到什么特殊,身边一个宫人都不曾留下,直挺挺地躺在冷硬的床板上,只剩下微弱仿佛随时都将断去的呼吸声。
一个宛如鬼魅的身影,端着一豆烛火,从寂寂的夜色中飘入房中,径直朝仰面躺于屋内一角的天子行去。
“你可知道,我等今日等了多久。”那个鬼魅般的身影附在天子榻旁,对着他的耳畔细语:“自从你父亲恩将仇报引兵戮尽我高氏满门,自从你亲手给我灌下红花让我永生不孕,我就日日在佛前赌咒你祁氏断绝,夜夜在未央殿中等着你朝倾颓!”
晦暗光线下,因复仇的快意而扭曲的脸庞越发狰狞,她朝呼吸渐渐急促的天子伸出手,紧紧覆在他的口鼻处:“如今,我终于等到了!”
昏迷许久的天子突然睁开惊恐的眼,看着面前几近疯狂的妇人,无力的四肢拼死挣扎起来,却被高惜若死死制住,动弹不得。
争斗中,一旁的烛火被推翻到地,燃着帐帷。干燥的秋夜里,火势迅速蔓延开去
焰焰火光中,高惜若的声音惨烈而决绝:“生不同衾死同穴!祁晔,黄泉路上,我们一起!”
第70章新帝等我将千里沃野收回,当作给你的……
秋风瑟瑟,尤其是夜深时分,带着凄凄的凉意,让倚栏而立的连槿不禁打了个寒战,正准备返身回屋时,一个温暖的怀抱从身后无声地将她完全的裹入。
连槿微微侧头,正好看见弧度完美的下颚,在淡淡的月色下,泛着青青的胡渣。她弯起唇角:“忙完了?”
“嗯。”忙碌奔波了一天,祁珣的嗓音有些干涩,“我把他安置到毓坤殿了。”
连槿声音轻轻,“我知道。其实,你不用顾忌我的。”
“我留他一命,倒也不是因为你。毕竟邺京形势尚未安稳,他活着比死了益处更大。”他的声音顿了顿,“你知道的,我是连自己都能利用牺牲的人,更莫说是你。白日那一幕,若你当时真危在旦夕,我不知道我……”
“都过去了,你不用再想。”连槿打断祁珣的话语,转身将侧脸贴上他的胸膛,目光落于远处朦胧的树影:“你无论做什么选择,我都不会怨你。真的。”
祁珣搂着连槿的力气又加了几分,下颚抵着连槿的发顶,歉然不已:“对不起。”
连槿的双手绕过祁珣的肋下,在他的背后交错相握,第一次从身到心,离他这么近,感觉这么暖。听着耳畔有力的心跳声,四下静好,真想凝住这一刻,地老天荒。
可惜,上天不许。
连槿的眼角闪过些许伤逝,但怕被他发觉异样,忙寻着话语:“听说,你明日就要领兵北上了?”
“嗯,契胡已拿下了云中府,直逼邺京。军情火急,等不得了。”祁珣沉沉说道,停了半刻,才轻声耳语道:“你等我,等我将千里沃野收回,当作给你的聘礼,好不好?”
“好。”连槿压抑着咽喉下的哭腔,连连点头,“我等你,等你回来做你的新娘。”
祁珣被连槿如此爽快地答应,瞬时心花怒放,喜得差点找不着北,直接将连槿抱起:“你答应了……你竟真答应了!我、我太欢喜了!谢天谢地,这不是梦!”
连槿被他抱着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笑声滟滟:“你快放我下来,被旁人看见了,该笑话你的!”
“尽管让他们笑去了,不然这漫天的欢喜,我一个人怎么享受得了!”祁珣虽是这般说着,却仍是将连槿安然放回地面,眸光熠熠地凝视着她,嘴角是合不拢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