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听老妈的话,就跟被人抓包的野猫一样,浑身炸毛。
“我什么时候欺负她的?她一个私生女有什么资格被我欺负?你不知道她偷了我的作业本,还反过来让她妈来学校告状吗?”
老妈皱着眉头望我,“你在学校这些事情,我和你爸都知道。她妈告状是她妈的错,可你当着那么多不知情人的面也没少损她啊。方之爸爸都打电话打到你爸这了,说你指使班上同学欺负他的宝贝闺女。你爸是不会将方之爸看在眼里的,可你方姨知道这件事后心里有多苦你知道吗?听妈妈的话,你要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方之家的事情,你少管。”
我瞪大了眼睛,心里是满满的忿恨,控制不了自己的音量:“我没有指使人去欺负她!”
老妈点头道:“是,你是没有。但你对沈思琪的态度已经影响了刘薇薇这些孩子对她的态度。你自己说说,如果不是你表现得对沈思琪这么厌恶,她们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厌恶她?今天早上我碰到江绿意妈妈,她还说让我联名其他家长请周老师调走沈思琪。你说说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你的事?”
以前,我一直认为鸡毛掸抽人抽得最痛。
换做现在,我才知道,不懂你的人骂你的话才是最难诉的痛。这个不懂你的人,与你越亲,你越发痛。
因为沈思琪,我尝到了长久畏惧一个人的滋味,回回的噩梦要找她来结束。
因为沈思琪,我感触到这些个痛楚,深得仿佛浸入肌理的毛发。皮脱毛发,迎风即痛。我渐渐忘却的这些羞耻和痛楚,一日回想回来,都会痛得颤抖到心里。
我红了眼睛,真正的红了眼睛,望向老妈。
“妈,你说我没有资格欺负她。那好,她欺负我是为了什么?凭的什么?”
老妈一怔,岔开话题:“你还能被她欺负?”
我涨红的脸,映着我发红的眼睛。
我再气,我都不会气得哭出来。沈思琪,你还没有这个资格。
我是个心理成熟的人,我有着自己二十几年里形成的世界观和人生观。
老妈的眼里,我是在仗势欺人。
可她又怎么知道,我是在报复她,我是在恐吓她、逼迫她、让她不再让我面对怯懦的人生?
那个时候,我被沈思琪欺负得皮都不剩的时候,你们又在哪里?
老妈叹了口气,张口道:“铭心啊,算了。以后要听话,不要在学校惹是生非了。”
我确定我睁大了眼睛,但我看不清老妈的表情,更接触不到她的视线。
我只听到我自己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沈思琪是什么东西我要迁就她?别说我从前没欺负过,打明天开始我就专心欺负她!你们说什么我都会欺负她!”
话刚说完,一个巴掌就呼啸着从我脸上而过。
老妈收回巴掌,脸上有着恼怒。然而更多的,是疑惑和不解。
我抑制不住眼泪,抬起头,朝着她咬牙道:“您除了抽我还有别的招吗?左脸抽过了要我递上右脸吗?正巧我最近脸胖,真劳您抽回瓜子脸呢。”
老妈被我气得声音发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知好丑,你,,,,,,”
我手指着自己变肿的脸蛋,带着哭音,忍不住将压抑了多年的话讲出来:“您问过我为什么和沈思琪有仇吗?您问了吗?二十多年来,您和爸爸从来不和我沟通,不问我是怎么想的。我一做错事,您就一个巴掌扇过来,您现在问我知不知道好丑?宝哥做什么你们从来不过问,我一有什么想法你们就全盘否定。您现在问我知不知道好丑?要不是萧然过来跟我求婚,您那会儿是不是已经决定逼我去和您牌友家的胖儿子相亲了?您说啊!”
就在我泣不成声,一句句控诉向着老妈心窝去的时候,不知是泪水模糊了视线,还是灯光模糊了眼睛,周遭的光束像是一根根被人拉完的曲线,重重叠叠卡住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