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赋这门功课并不简单,在幼学里确实有老师开设课程,只普通人家的孩子也不过就是去学识字算数,更高一层的就鲜少有人涉猎了。
这门课当时学的人并不多,付巧言在这一途也不大有天分,一直成绩平平,勉强学了一年就停了。
一听荣锦棠这般说,付巧言难得没有立马回答上来,只偷偷瘪了瘪嘴。
不过作诗没天分,背诗她还是行的。
付巧言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应道:“妾才疏学浅,不好糟蹋美景,不如给陛下背诵一首先人经典如何?”
她倒是精怪,巧妙地避开了献丑,还卖弄了一下诗文。
“栀子比众木,人间诚未多。于身色有用,与道气伤和。红取风霜实,青看雨露柯。无情移得汝,贵在映江波。”
这是诗圣杜甫一首不太出名的诗,咏的便是洁白如玉的栀子花,若非记忆超凡博览群书,一般人是很难立刻就背出来的。
荣锦棠倒是记得这首,听了付巧言清脆的咏读声,竟生起少有的惺惺相惜之感。
“你倒是记性好。”荣锦棠难得夸回人,“看的书不少。”
付巧言羞涩笑笑:“这是进宫后才学的。”
她没明说,但荣锦棠也听明白了。应当是以前在景玉宫看过的书,不过付巧言也很谨慎,没有直截了当讲出来。
他是这样想,付巧言却不是。她一个皇上妃妾,老拿太妃说事确实不太好,总像是在同皇上套近乎似得,怕说多了皇上厌恶。
两个人各怀心事,直到一阵微风拂过才都回过神来。
荣锦棠站起身来,犹豫片刻,还是向付巧言伸出手:“走吧,陪朕散散步。”
付巧言紧紧捏了捏手心,半垂着头伸出手,搭上他的。
在双手交握的那一刻,付巧言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沸腾的血顺涌上脸颊,烧完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理智。
荣锦棠的手那样暖,那样热,那样有力。
两个人沉默无声地在前殿空旷的广场上散起步来。
先打破沉默的是荣锦棠,他仿佛总有些问题要问她:“给你的书,喜欢吗?”
付巧言微微抬头,往他那边看了看,末了认真答:“喜欢的,非常喜欢。尤其是《观》这套书,以前在家里时妾的弟弟总是念叨,可外面的书馆里一直没有,他也没读到。”
说起弟弟,付巧言面容越发温婉,她声音柔和,回响在晚霞里。
“他一直就很喜欢刑狱这方面的书籍,要是将来能考上书院,多半也会选这条路走。”
荣锦棠对后宫的妃妾都有了解,自然知道她弟弟如今已幼学毕业,考过了童试。
见她眉眼都带着思念,荣锦棠心里有些软,不由就同她道:“你弟弟是叫付恒书?今年童试他已经过了,说不得秋闱会参加。”
付巧言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少女肌肤雪白,乌发乌瞳,因为有所期待,这会儿看上去整个人都明亮起来,更别提她被自己握在手心的小手,紧张地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简直让人火气上涌。
“乖别动!”荣锦棠不由自主地也使劲捏了捏。
气氛顿时僵住了,付巧言红着脸看荣锦棠,荣锦棠面无表情看着她。
只手心里的汗出卖了他,付巧言忍不住笑了:“多谢陛下知会,妾进宫三年,都不知他现在如何。”
荣锦棠僵硬地领着她继续往前走,傍晚微风清凉,吹散了一整天的闷热。
宫人们远远跟在后面,几乎没发出任何声音。
乾元宫的前院宽广空寂,他们携手走在大理石砖上,仿佛天地间只一对人。
“他成绩不错的,”荣锦棠想了想,“许是考上廪生了。”
荣锦棠有些不确定,却又不想在付巧言面前露怯,只好硬着头皮言。
不过付巧言倒是对弟弟十分有信心:“他定能考上廪生,说不得以后三元及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