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呢喃向桥堍那头指了指,“我的车辖松了,先前停在那里修车呢。”
她脸上笑意不减,心却往下飞坠,其实他恋恋不舍目送向家娘子的马车,她都看见了,市井间的传闻,她也听身边的婢女说起过,当时只说向家娘子对他有救命之恩,来往了几回后被人误解了而已,结果现在亲眼看见,不由让她灰心,因为深知道偷偷的爱慕比两情相悦更危险。那位向娘子怎么看待小冯翊王,她不知道,但有一点她心知肚明,小冯翊王绝对是喜欢人家的。
难怪已经入了春,他总也不肯松口提及婚事,除夕那晚舅母试探他,也被他含混带过了,原来他是心有所属。自己呢,也与他一样,暗怀心事说不出口,所以这种滋味她知道,心里的委屈便扩张到了无穷大。
可惜在他面前,自己尚没有使性子的权力,她只有尽量保持微笑,让他觉得她是个识大体的姑娘,或许这样才能稍稍得到他的青眼。
献宝一样,她卖力搬过一个老大的食盒来,笑着说:“这是宝莲楼新出的糕饼,我在那里等了好久,才买到的第一笼,带来给阿舅尝尝。”
神域虽然不耐烦应付小孩子,但呢喃不算是个讨人厌的女郎,便抬手指了指,“随我回家吧。”
单单一句“随我回家”,好像就能抚慰她的心了。呢喃立刻振作起来,欢喜道了声好,一面催促赶车的家仆,“快些跟上。”马车笃笃地,一路到了王府前。
春日可以在凉亭宴客,婢女将吃食都铺排起来,沏上了香茶,供他们对饮。
呢喃挑了个最漂亮的点心给他,平时这种拔尖的都是自己享用,能让给他,足见他在她心里的地位。
虽然两人差着辈分,但他刚及弱冠,青春正年少,呢喃觉得他与自己相差不大,甚至可说很相配。那声“阿舅”,也只是维持关系的客套称谓,若是不叫阿舅了,那么就该正视彼此间的另一层关系了。
他启唇咬了一口,温文尔雅的青年,连吃东西的样子都很好看。
呢喃忙问他:“好吃么?”
神域点了点头,其实他并不喜欢吃这种干涩的小东西,呢喃的心事他知道,实在不想让她在自己身上耗费时间,便道:“开春了,尚书省忙得很,我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回家,你别再给我送吃的了,万一平白等候,没有必要。”
呢喃
()却笑了笑(),反正我整日闲着?[((),大母让我做女红,我又不愿意,借口给阿舅送东西,可以逃出来散散心。”
研磨好的糯米,吃到最后总有细细的颗粒感,在齿间啮了几下,心思游离到了最想问的问题上。
“阿舅。”她突兀地叫了他一声。
他抬起眼来,“什么?”
呢喃犹豫了下道:“我听说了一个无稽之谈,说……说……”
她是未出阁的女郎,这种事说不出口,但神域立刻便明白了,“说向家娘子是我的外室?”
呢喃红了脸,但眼睛晶亮,既忐忑又好奇地追问:“那……是真的吗?”
他淡淡牵了下唇角,“你也说是无稽之谈了,怎么还当真?”
那就是假的了……
她很愿意相信,但女郎的直觉又让她七上八下,她低下头抿了口茶道:“上次见过那位向娘子,她长得真好看。据说还在宫中为陛下调养身体,看来医术也甚是高明吧!”
她说这话的时候,仔细留意他的表情,因为心之所向,当有人提及那女郎的好处,简直比夸他还让他高兴。他虽不动声色,但眼里分明有笑意,就是那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呢喃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看来他是真的喜欢那位向娘子。
“阿舅。”她支吾道,“若是你喜欢她,我也可以……”
神域眼波流转,落在她脸上,然后探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与你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吗?你对我来说是晚辈,切不要胡思乱想,知道吗?”
所以过了一个冬,他对她还是没有任何改观,即便他与舅舅和阿翁相处得很好,也不能改变他不想娶她的事实。
呢喃心里汪着好大一团酸楚,委屈地点了点头。在他面前不敢表现,回来就扑在床上大哭了一通。
左右的婢女吓坏了,问又问不出所以然,只得赶紧禀报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来了,忙把她抱进怀里,一面给她拭泪,一面道:“大母的小乖乖,是谁惹得你这样生气呀?”
呢喃别开脸,佯装无事,“我就是想哭一哭,谁也没惹我。”
可她的心事逃不过大长公主的眼睛,“是雁还吧?你的好他看不见,看来那外室是真的了?”
呢喃窒了下,说不是,“向娘子不是他的外室。”说完又有些不甘心,嘀咕着,“他偷着喜欢人家,向娘子大概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