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他隐忍的叹气声,显然是在压抑自己的怒气,好半晌他才开口:“何以见得?难道你嫁来月氏,嫁给我,不曾快乐?”
我就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咬着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忽罕邪许久不说话,我明白他是想消减我们二人之间的磋磨,可还是失败了:“我知道你留着齐国送来的任何东西,当年你告诉我你不想回去了,我信。纸鸢、书信、字帖、玉簪……我不在意,只是想给你留个念想。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他没有再说下,只是叹了口气,“不说了,你早些休息吧。”
距离上次和忽罕邪吵架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可我们俩都深知自姜祁玉来,这一架便在所难免。
忽罕邪以公主年幼为由,拒绝了大齐。娅弥还懵懵懂懂,跑到我地方来问我什么叫和亲。
我说:“和亲就是……嫁到另外一个国家去。”
“那阿娘岂不也是?”
我无奈笑着点头:“对,阿娘也是。”
“那阿娘会想家吗?会想阿姆吗?”
我发怔:“会啊……”
我当然会想啊,我会想母妃教我弹琵琶,会想小时候母妃哄我睡觉,会想母妃熬夜为我一针一线绣嫁衣。
“可是阿娘已经没有阿娘了。”我摸了摸她的脑袋,“在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你阿姆就已经去世了。阿娘都没能……看她最后一眼。”
娅弥望着我,好半晌不说话,忽然抱住我的脖子蹭了蹭:“阿娘不要伤心,遥遥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叹了口气:“小傻瓜。”你怎么可能会陪着我一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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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将齐国带来的东西全部整理了出来,让曹芦找个僻静点的地方烧掉,吓得曹芦立马撒手:“公主,您这是为何……”
我看着那泛黄的一本本书籍,一页页书信,撂开手:“从一开始就不该留着,去烧掉吧。”
“不行!”楼夏冲了进来,一把抱起那些书就护在怀里。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这是做什么?”
楼夏将书一股脑儿地塞进衣袍里,郑重其事道:“阿娘,这些书烧不得!”
我看着他拼死相护的模样,鼻尖一酸,拿起桌边的纸镇就要去打他:“我让你一天到晚看这些书!让你一天到晚看!你父王教你骑射你不上心,连你妹妹都比不上!”
楼夏抱着书到处躲,嘴上却还是倔强:“有谁说人这一世只有一种活法!孔夫子弟子三千都不是一个样的,李太白还说‘天生我材必有用’呢!凭什么我就必须得跟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只懂骑马射箭啊!”
“你还孔夫子!你还李太白!你是要去齐国考科举还是选秀才!”
“阿娘这书真的不能烧!父王生辰那日我遇见了车曲国的大臣,他很欣赏我的!阿娘这些东西真的不能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