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夜下车,十分意外:“陈先生。”
申姜跟在他身后,抬头便看清楚,那是陈三七。几千年过去,仍风华正茂。面容俊秀眉眼凌厉,一看便是个长年在上尊们身边行走办事的人。
四海之人都知道,天下有两位先生是最顶顶大名的。
一位是临江君身边的曲先生,一位是赵氏的陈先生。这两人虽然是仆役,但身份非同一般。即使是哪个山门的尊长见了,也要称一声先生以示尊敬,不敢直呼其名。
此时见到孟夜这样的晚辈,到也十分恭敬,躬身:“得知申娘子要来,郎君便差我在这里等。”又向下车来的申姜看,显然是不认得她,浅浅作礼:“这位怕是申娘子吧?”
申姜想起来,陈三七是没有见过她原貌的:“你叫我申姜就好了。”
“郎君得了信,便一直未睡,我领小娘子过去。”
他口中只说郎君,并没有提名字,但孟夜似乎已然知道是谁了。申姜满腹疑惑,示意他带路,可免不得暗自揣测。
一行人入了大府,便换轻车。
路上申姜想起来,惊讶地问陈三七:“不会是赵沉舟吧?”
陈三七只恭敬说:“正是。”
虽然沉稳可也忍不住,多看了申姜一眼。
好多年没人这样直乎其名了。
“他还在可太好了。他如今可还康健?”申姜追问。
这是怎么说话呢,孟夜给她使眼色。
被陈三七看了个正着,略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
陈三七敛眸回说:“从早些年,便不大好。但今日听闻来信,知道小娘子回来了,很是高兴。叫下仆在院中备了小茶果酒。说要和小娘子痛饮一场。”
申姜心情十分复杂,又问了一些赵沉舟的琐事。
陈三七都一一答来。
申姜又问他:“你呢?你可还康健吗?”
陈三七有些意外,少有人这么问他。大约是因为,他一向看着十分精神,还能再活个几千年的样子。而申姜的眼神实实地都是关切。
顿了顿才说:“已定下不日便,归化天地了。”
孟夜十分震惊:“却并不曾听闻。”
“谷娘子结丹后,我便自祭为赵氏侍灵,跟随左右不知几载。后谷娘子过身,到如今,也已许久了。谷娘子去时,唯一放不下的,便是吴姜的下落,当日茶娘子顽劣,她身为长姐,未能加以约束。今日既然已有结果,我也该归眠于落星湖中,告与娘子知道。”
申姜凝视他,在他身上,完全没有那个猥琐老头的影子在。
大概因为,他一直记得自己是谁,不曾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