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尧不应允许擅自更衣,现在又来假惺惺地问她:“这件如何?”
楚辞看得移不开眼,她从来没有见过秦尧穿这件衣服——袖口衣襟下摆处绣了一圈滚烫的金边,热烈灼灼得像是乌云边上镶嵌的阳光,压抑到了极点,也璀璨到了极处。
秦尧负手而立,将一身迫人气势压下,含而不露,如利剑入鞘刀刃藏锋,施施然,问:“皇后觉得如何?”
楚辞自然是觉得极好,甚至不管秦尧穿什么,她都觉得很好。只是想想侍女准备的,一大箱子的衣服,楚辞咬着嘴唇,心虚地说:“我觉得不太好。”
说完了生怕秦尧让她说为什么,绞尽脑汁地补充,“你穿着太好看了,去上朝不合适,一点都不庄重。”
这理由倒是让人——无从拒绝啊,秦尧想。不过楚辞那一点无从遮盖的小心思,他也看的分明。
不过也乐意纵容就是。
“那便换一件就是。”秦尧从善如流道。
宫中聚集了天下最好的布料丝,还有最手巧的绣娘,做出来的衣裳自然也是无可挑剔。楚辞初时还装模作样地挑剔一番,找出一些无中生有的理由,后来便是连理由都忘记找了,只是顾着催促秦尧换衣,最后更是嫌他太慢,披着被子下床翻检,把衣裳按顺序排好让他试穿。
勤快殷切得像是成衣店里的小姑娘。
秦尧第一次觉得,身为一个皇帝原来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不是因为政务朝臣,不是因为后宫嫔妃,而是因为,竟然要不重样地穿这么多衣服。
楚辞捧着一大堆衣服翘首以待,门外等了许久仍不见陛下出来的章华却有些着急了,眼看着上朝的时候到了,秦尧还不见人影,凑近了还能听到里面欢快的嬉笑声。
章华简直尴尬得头皮发麻,可是看看面无表情的花清,他实在难以开口问这是在做什么,只能试探地敲了一下门,提醒:“陛下,该去早朝了。”
他没想让陛下立刻就能脱身,毕竟——咳咳,只是早朝是推迟还是取消,总得有个准信不是。
不曾想没过一会儿,秦尧竟就推门出来了,只是衣衫有些乱,腰带都歪着,脚步匆忙,周身却是神清气爽。
章华在心中啧了一声,感叹——陛下果然还是年轻啊。
贪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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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楚辞胡闹了一通,早就没了睡意。她这几天久违地能睡好了,一夜安眠睡到天亮,也就没有那样执着于赖床,于是秦尧走后她便让以后花清进来伺候更衣洗漱。
如今清理出了一大批趋炎附势的人,再无人苛待她的饮食起居,楚辞却也不骄不躁,一切仍旧依照惯例来,厨房该做什么做什么,她不插手,也不挑剔。
用完膳漱口净手,楚辞让云舒去找两块质量上乘的鹿皮来。
鹿皮珍贵,可宫中却是不缺的,只是品质好的却是难得。
云舒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她跟在楚辞身边良久,楚辞有什么吩咐,不消言语她就能知道,这次却只余茫然,完全摸不着头脑。
她试探问:“要用来做什么?奴婢好比量着找找。”
楚辞和她亲近,又多亏她照顾,心中拿她当长辈看,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红脸扭捏道:“要做一对护腕。”
虽然没有说是给谁用的,可是楚辞身边就这几个人,用得到护腕,也有资格让楚辞亲手缝制的,也只有那么一个人了。
云舒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立刻说:“奴婢现在就让人去找,前两日去找茶叶时,见到了一块完整的皮子,用来为陛下做护腕再好不过了。”
楚辞在窗口下坐着,捏着针的动作有些生疏,毕竟她许久都没有碰过针线了。
还小的时候,父亲一心让她读书,通晓事理也善辨人心,让她谨记伦理纲常,铭刻君臣尊卑,知道自己生来要做什么,该做什么,有着什么样的任务和使命,要听谁的话。
后来老师的一席话却为她打开一片新天地,让她第一次知道“自我”,让她从迷茫懵懂中长出一根反骨。
这根骨头后来被人剥开敲的粉碎。
父亲逼着她读背女则女戒,逼她学习针线女红,要她低头,要她认错,要她学习经天纬地之才,还要她卑躬屈膝甘为傀儡。
楚辞恨过痛过犹豫过,甚至后悔抬头望见过那一眼辽阔自由的天空,毕竟她从来不得自由。
可她也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的很好,女贞女戒倒背如流,手下绣出来的花可以招来蝴蝶,甚至在漫长得看不见尽头的打压下,从这些之中找到了乐趣。
她并不特别痛恨绣花裁衣,毕竟无趣的日子总要拿什么打发过去,这个就很好。
楚辞虽然说要为秦尧绣一幅护腕,但并不用很着急,他今日的衣服是她亲手挑选的,明日也是,以后的每一天都是,她见过他的大部分衣服,不用担心会认不出他。
用以辨识的护腕好似失去了应有的用途,就成了消遣。
一日的时间被慢悠悠地拉得很长,秋雨连绵不曾停歇,天气又湿又冷,楚辞抱着银熏球一会儿就冻得手脚冰凉。
云舒看在眼里,让人准备了冰糖雪梨,少放一些糖,用托盘盛着,放在楚辞身边,劝说道:“殿下喝点汤暖暖吧,不急于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