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岳也高兴,接过笔来,一笔一划,静静写来。
常碧蓉在一边默默看着,发觉这几口印章颜色深浅不一,宫正司那两方印明显有了年头,再细看这张纸,与旁边一叠新纸相比,颜色微泛黄。她心中一动,目光顺着笔管上移,落在裴岳脸上,他极认真,神情专注而深情。
她别过脸,心生愧意。
她仔细把裴岳打量,第一回正正经经认认真真看他。这个同自己走过风风雨雨十多年的伙伴,一直都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顺境还是困境,他都跟自己并肩前行。因为有了裴岳的陪伴,才度过了那么多难捱的岁月,才有了自在轻松的落脚之地。
自己却难以回报他。
裴岳写完起身,发现把常碧蓉写哭了,略诧异问:“你这是怎么了?舍不得?如今就哭起来,那可哭早了,正紧有你哭的时候。”
他抖抖纸,把墨迹吹干,目光中温柔似水。
常碧蓉擦干眼泪,想说多谢,可觉得什么话都太轻。
裴岳纸捧给常碧蓉,常碧蓉接过。
裴岳说:“接下来就是怎么走的事了。这个只能蒙混过关,若是他察觉了,还是走不成,君令大如天啊!”他说着朝天一指。
“过几日帝后一个去南郊亲耕,一个去先农坛。那日你早些去尚宫局,换了出宫文书,我直接让人送你去西宫,找太后,等太后那边凤印一落,这事便改不了了。”裴岳说,“机会只有一次,这张单子交出去就没可能再来第二回。”
“那你呢?”常碧蓉问。
裴岳抬手,略犹豫,但还是轻抚了一下她的头发,说:“我没事,‘内相’也不是白叫的。你不信我?”
常碧蓉点头,说:“我信你。”
常碧蓉每日仍去养心殿求见,不出意料,从未获准。夜里,避开君儿,将步骤细细筹划,反复揣摩设想,但求万无一失。
等帝后出宫,常碧蓉带足银两,细软皆弃了,摸到尚宫局,刘松与吴泾随皇后出宫,留守的司记抬头看见常碧蓉,话不多说,请她到侧间稍坐。
常碧蓉坐在隔壁,听那司记拉了另一个人进来,一边说:“钥匙给我,有人要办出宫文书。”
“谁?”
“谁认得。”
两人声音小了许多,不知说些什么。
“呀,这么多人都要出宫?”后来的这个喊了一声:“都还没填呀!”
“是啊,都忙着亲蚕礼,这几个月的都压着没发。你看好了,我写一本,你盖个章。”
安静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好不容易盖完了章,那管钥匙的竟然不走,这司记也嘻嘻哈哈敷衍着说些玩笑话。常碧蓉急的内火焚心,咬牙忍着,生怕出了一点动静。
等司记边说边把人送出门,转到常碧蓉这边,端着笔墨过来,常碧蓉接过文书,上面不是她的名字。司记关好门,把用一柄小刀把文书纸破成了两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