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但我早就认识你了。”
“在哪儿认识的?是镇上吗?你买过我的花生?”
“嗯……算是吧。”
小孩儿的思维简单,阿婉自我说服,就像放下了心事一般,把胤礽当成同龄玩伴一般话多了起来,羡慕道:“你爸妈真好,他们说话都那么轻声细语的,也不吵架,也不打架。”
胤礽不知道怎么接。
阿婉却已经自顾自地安慰自己,给自己打气:“没关系,我已经上二年级了,等我上六年级,我就能考镇上的初中了,初中要住校,我就可以不回家了。”然后她还跟胤礽小声说,“我卖板栗攒学费,已经存了这么多——”
她伸出三根手指,很得意骄傲的样子。
胤礽根据她的神情保守地猜:“3……300?”
“300?天上掉馅饼都卖不了那么多!”阿婉老气横秋,嫌弃地说,“是30!”
“那也……你太厉害了!我还没自己挣过钱。”胤礽连忙调整出赞叹的表情,也是,要在这种父母的眼皮底下私藏那么多钱,那都是很难的事,的确很不容易了。
两人拉着手走,一路谈谈笑笑,阿婉其实是个很活泼的性子,说起自己上山捡板栗结果太贪心了,捡了一大袋子根本就拎不动,拖拖拽拽后来袋子又破了,板栗滚了一地,她只好拿衣服来兜,怕被人捡走,跑着来回好几趟,但最后看着那么那么多板栗,又觉得很值得。
“那都是我的学费啊。”明明是很辛苦的事,她说起来却那么轻松而满足,她弯起眼睛,然后又自夸:“我是我们班上成绩最好的,老师还将我的作文拿去镇上评奖呢!”
胤礽看着她,慢慢也微笑起来:“嗯,我也觉着你是最聪明、最用功的。”
阿婉是很少被人夸奖的,她脚步雀跃起来,额角的碎发也随着她的脚步快乐地一起一伏:“我跟老师打听好了,你肯定不知道吧?我们班上就没几个人知道,我告诉你,小学上完就得上初中,初中上完是上高中,我们这儿最好的高中在县城里,老师说上了县一中,再用用功就能上大学,我以后也要上大学的。”
阿婉甩着胳膊,回头问胤礽:“你知道大学什么样子吗?”
胤礽想了想:“很大很大,像个大园子,里头有个未名湖,湖畔养着天鹅,是黑色的天鹅。”末了又勉为其难评价一句,“虽比不上圆明园的湖光山色与四时景色,但就学
()舍而言,也算怡人了。”
阿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她心里的大学到底多了一些值得憧憬的轮廓。
她更坚定了:“我一定会上大学的。”
翻越这一重重高山,不管多远,她都要去。
应妈妈正铺床呢,结果两人又举着手电回来了,听完胤礽的解释才知道这天下竟有这样对子女不闻不问的父母,又生了一回气,便直接了当决定:“你就在阿姨这里睡!没关系!”
分给他们的铁皮屋只有两间房,应妈妈想了想便找同事借了两张条凳,拼在一起加宽了胤礽房间的床,然后将棉被卷成长条放在床的中间,也算隔出两张小床来。
反正两个孩子才八岁,暂时先这样睡着也没关系。应妈妈又给阿婉找了一身睡衣,让两人轮流去一边单独盖的浴室里洗澡,等他们洗完了,她已经把床都铺好了。
天气热,但床板太硬了,应妈妈便在床上铺了一层厚棉被,棉被上再铺竹席,唯一的电风扇也给了两个孩子。
胤礽让阿婉睡在靠墙的里边,他睡外头拼出来的地方,熄了灯,两个孩子在黑夜里睁大了眼睛,一起趴在床头看窗户上有只蜘蛛结网,胤礽陪着小小的阿婉天马行空的说着童言稚语,最后有些困倦了两人才缩进各自的夏凉被里。
阿婉没睡过这样软绵绵、又丝滑的被子,她把被子拉到鼻头上方悄悄地闻了闻,有一股很淡的洗衣粉的香味,是柠檬的味道,很好闻。她躺在床上,肚子里饱饱的、暖暖的,还被香喷喷的被子包裹着,周围没有发霉的木头的味道,也不会被关在漆黑得像棺材的衣柜里,她今天还穿过那么漂亮的裙子,还第一次梳了好看的辫子,简直像做梦一样。
“你们家的被子真舒服。”她搂着怀里的黄白相间的猫咪布偶,这是应妈妈怕她睡不着塞给她陪她睡觉的,说是胤礽每天摆在床头的娃娃,他还有另一个娃娃是黑色的狗。
胤礽看她抱着布偶也不嫌热,忽然想起一件事,从床上弹起来,踩着拖鞋下床说:“对了,我有个朋友要介绍给你。”
阿婉也从床上一骨碌坐起来问:“是什么?”
胤礽已经开门出去,不一会儿端着个方形的塑料收纳盒进来,收纳盒带盖子,盖子上还戳了好几个小眼,他把那盖子掀开,笑着给她看:“你看。”
阿婉伸头一瞧,一只圆圆的红壳小乌龟趴在铺了泥土的收纳盒里,背上一条黄白色的龙骨,这小东西一点也不怕人,也仰着头身子脖子看她,两只圆圆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好可爱啊!”阿婉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喜欢上了,还伸手去摸,那小龟也不怕人摸,乖乖地趴在盒子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她惊喜地说,“怎么会有一只小乌龟?”
“它叫元宝。”胤礽语气有些怀念又有些遗憾,他的声音很低很低,几乎散在电风扇吱呀的声音里听不见了,“那年我跟爸妈去了安徽,没找到你,只找到了你喜欢的小龟。”
在养殖户家里一池子乌龟里,几乎一眼就相中了这只,它跟元宝一样,体型又短又圆,头上两道黄色的头纹是连起来的,鼻子上方还有两个特殊的圆点,是和其他龟都不一样的。
从此他去哪里都带着它,想着有一日找到阿婉时,他一定告诉她,他和元宝都等她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