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栎后背不防撞到突出来的树枝上,隔着两层衣服还是痛得她皱着眉头吸了口凉气。她扭着身体被迫贴在树上动不了,眼前的男人又职业病上头按着她不放,这种出于体力的绝对悬殊只能任人审视逼问的狼狈处境令大小姐窘迫并恼怒,二十几年修炼出来的风度涵养也顾不上了,此刻唯有以暴制暴才能一消她的心头之恨。
“我不是嫌疑人!你少拿警——”
她狠话才撂到一半,周觐川听见路上有人走过来,再次粗暴地捂住了她的嘴。
“有人,别出声。”
这次时栎不再配合,扬起拳头往他胸前砸了过去,被钳住了胳膊后也不消停,又抬腿踢向他的膝盖。她正在气头上,用的力气不小,周觐川躲闪不及,腿上挨她一脚,俊朗的眉目拧了起来,反手按住她的手腕,俯身抵住她的腿彻底压制住了她的动作。
过路的人听到树后面窸窣的声音,抬起头狐疑地往这边看了眼,继而会心地暧昧一笑,朝他俩吹了声口哨,走了。
时栎被困在树干跟身前的人之间动弹不了,又挣扎半晌之后终于停下来,闭上眼睛在他指缝间长出了口气。
周觐川余光里瞟见路上远远走回来的几个人影,怕身下的人再弄出什么动静来,依旧压着她没有松开。
他倾身低下头,尽可能地将自己隐藏,鼻息间却意外隐隐传来一阵幽寂的香气。像是冬季里积了一层薄雪的森林,又像是暴雨将至前潮湿的凉夜,疏冷而静谧,隐约带着她身体的温热,在这场凛冽的夜风中格外清晰,并诱人。
诱人想探寻,也想要更加靠近。
他喉结轻动,有一瞬短暂的走神,视线重新落回眼前的人。
此刻她垂着眼睛,许久没有动作,安静得仿佛刚才那一刻失控的恼怒并不存在。她额头上的几缕碎发被冷汗浸湿,掌心后的呼吸平稳温热,领口在刚刚的挣扎中略微敞开,修长的颈部线条裸露在外,从下颚到锁骨,优雅,白皙,孤傲,气息疏离,却又离他如此之近。
周觐川的眸光深了几分。
他终于迟钝地意识到,这一刻两人离得太近了。他松开捂在她嘴上的手,略微拉开了跟她之间的距离,表情中一晃而过的尴尬被他悄无声息隐藏在了一贯沉冷的神色里。
巷路上的人有说有笑地逐渐走近。
时栎一恢复自由,立即深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转过来指着面前的人冷冷地警告着瞪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她脸颊跟鼻尖冻得发红,眼神凶狠,长发凌乱,像只被欺负得炸了毛的小狐狸,奶凶奶凶的,落在常年跟各路犯罪分子打交道的周队长眼里,实在毫无威慑力可言。被她这样凶过的人丝毫没有收到警告的觉悟,甚至还莫名想顺一把她的毛。
他想起她平时在他面前总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女流氓作派,就算偶尔翻车也能一派从容地装腔作势到底。在他眼里她是那种可以用一个戏谑微笑应对一切场面的人,原来处于下风恼起来的时候也有这种像小姑娘一样发脾气的另一面。
路上几个人又进了会所。树后面两人兀自沉默着直至再无声音,周觐川抬手给她拽了下外套领子,对方却不领情,没好气地打开他的手,推开他独自往路下走了。
周觐川站在原地点了支烟,直到她的背影渐远,神色莫测地收起了视线。
耳麦里呲啦几声,又隔数秒,响起一道刻意压低了的男声:“没发现。姓乔的把人带过去,就听他们胡侃瞎扯了半天,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周觐川吸了口烟,看神色像是并不意外。但风平浪静只是一瞬,下一秒钟开始,他的表情骤然变了。
“……这么巧,奚女士,又见面了!”
付副队长的嗓音突然毫无预兆地来了个三百六十度自由转体,浮夸油腻得触目惊心,隔着一百米的电波都栩栩如生历历在目。
对方显然还余怒未消,殃及无辜:“我不是,你认错了!”
“好,好,不好意思,怪我眼拙,又认错了。不过瞧您这披头散发的——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树后面的人眼皮蓦地一沉,一股强烈的不详预感涌上心头。
对方静默数秒,忽然平静异常:“好啊。”
周觐川俊脸一僵,心里暗骂了句,操。
第51章伍拾壹
夜色已重。
从会所后巷出来右转的岔道上,一男一女坐在白色奔驰后面的路边上抽烟。
远处的俊挺身影逐渐走近,地上两人同时抬起头,一个仿佛还处于难以置信中没回过神来,另一个面无表情朝着过来的人一扬下巴,声音沉稳:“他干的。”
那一瞬间周觐川觉得自己恍若一个在案发现场被受害人当场指认的嫌疑犯。
早在十分钟之前,当他还独自蹲在树底下对月思考自己的绯闻人生之际,付副队长就已经经历过了第一轮的震惊。
虽然对于自家领导的男性魅力他从未怀疑,市局楼下隔三差五前仆后继的女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但那些过往全加在一起也完全不抵眼前这一位的份量。当从她嘴里听到那熟悉的三个字时,付朗的面部仪态从温文尔雅到四分五裂,只用了一秒钟。
那一秒钟很短,又格外漫长。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人的大佬坐姿,脑海里铺天盖地刷起了有声弹幕:「淦」「川哥可以啊」「什么时候的事」「太神奇了」「现在改口会不会太早了」「婚礼我应该是伴郎吧」「就穿那件格子西装怎么样」?【周队|忍无可忍冲进旁白: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