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也笑,学着我说话的语气。
尽管如此,我还是久久不能释怀。总想开口说些什么,问询也好,诉苦也罢,但都被我情面难却的自尊抑制住了。我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坚强或卑微。不过好在我们还有一个无论闹到怎样一个难堪的局面都有机会顺势收手的“反义词”游戏从中协助。
于是我突然问他“你的反义词是谁?”
“是我”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无疑让我心安。
“你的反义词是谁?”他又紧接着问。
“是我”我心满意足的回答。
他掐掉香烟,抚过我的脸吻上我的唇。我闭上双眼,自愿配合,可心中却百感交集,因为我依旧不敢确认我是否已经真的原谅他?还是只是因为自己太过依赖,一点点甜头便让我回心转意?
随着接下来几天的适应,我终于开始感受到遮挡在眼前的那道阴霾逐渐散开,我的世界开始慢慢恢复成晴天。我们住在了同一间屋子,吸同一根香烟,抱在一起取暖。这是我久违的真实感。但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夜深人静这种真实感就会变得模糊,每每深夜醒来时我都会处于极为不安和倍感空洞的状态,必须要缓和一会,才能够慢慢分辨出他已经回到我身边的事实。
于是我将耿旭东的回来比喻成一种失而复得。失而复得总会带给人一种美好的不切实际的感觉,这种感觉总会让我质疑重新回到我身边的那个人还是否和以前一样?而究竟哪里不同,我根本就说不清楚。后来我逐渐明白,所谓的不同好像不过就是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隔阂,而这个隔阂是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其打破的,就算我不在意,就算他不在意,但是我们的记忆会留存,我们身体的细胞会永久铭记那段令它们忧伤的日子。
我不知道这样的感觉何时会消失,也不确定它究竟是否能够消失。所以我只能尽我所能保持和我以前一样的状态。不过好在耿旭东是天生的乐观派,他总是能够制造合适的话题让我们保持沟通,找到合适的契机让我们维持互动。
比如在接下来某天晴空万里的早晨耿旭东突然把脸凑到我眼前,屏气凝神的看着我“你知道你的眼睛多么迷人吗?”
我愣了两秒钟,随后躲开他,下意识的点起一支烟“少给我来这套!”
“你紧张了?”他继续挑逗我。
我抬起腿,企图踹他一脚,却被他一把抓住“我可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模特,我带你去798拍照吧?”
“没兴趣”我故作冷淡。
“再闷在屋子里我估计我们快长毛了,今天天气这么好,不出去就浪费了”
“我还有篇稿子没写”
“出去透透风,说不定灵感就来了”
我掐掉香烟,抖抖肩“走吧!”我从来不会真正拒绝他。
穿好衣服,戴上帽子围脖。出门前耿旭东去柜子里翻找那双黑皮手套,我告诉他“我把它藏了起来”
他疑惑的看着我。
“我还从里面发现了一个秘密”
“哦?”
“我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你”
“呵呵”他摇头轻笑,笑容带着点忧伤“那是我妈生前最喜欢的一张照片,只不过后来弄丢了,好不容易才找到这张底片,所以一直带在身边。说实话,从东京离开后,我有想过回来把它取走,但是……”他叹了口气,摆摆手。
如今“东京”二字早已敏感到轻而易举的便可以挑拨起我的神经,但是我们谈起的正是一个沉重而忧伤的话题,我没有办法逃避。
“这是你喜欢摄影的原因吗?”我只能这样问。
“算是吧”他回答“其实摄影和文字有很多共同之处,它们都是记录生活,记录过往,无论好的坏的都能接纳,只有真正感性的人才会喜欢这些,这大概也是我们能够走到一起的原因”
“两个感性的人在一起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放心,比起感性,我更理性!”他斩钉截铁的告诉我。“好了,手套就送给你了,不过底片要还给我”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喽!”我终于开始像以前一样沾沾自喜。
时隔几个月,我们再次骑着自行车横跨京城。除了天气和温度,仿佛和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
和夏天不一样的是我很讨厌冬天,并且能够十分准确说出讨厌它的原因,比如干燥浑浊的空气、冷冽刺骨的寒风、太阳的背叛和疏远。总之,关于冬天的一切,我都喜欢不来。但此时此刻,我们戴着加厚口罩逆着风飞奔,看着汽车尾气在公路上喘息,我竟然开始莫名的喜欢上这种感觉,没有过度,没有原因。和耿旭东在一起总会有太多太多奇妙的事情无法解释。
我们都已经不再年轻,他甚至快要到了而立之年,如果我们足够世俗,他可能早已为人父,我也可能正在为即将到达的婚期而奔波。但奇怪的是当下的我们心灵并未衰老,准确的来说我曾衰老过,至少我这样认为。但是因为他,那颗已经处在半梦半醒的心再次被唤醒,他让我保持着对一切新鲜事物的期待和热情,他让我敢于说出一句“我还年轻”。就仿佛一下子穿回到了校园时代,我们会大笑,我们会放肆,同样也会为了所谓的自由奔不顾身。
这一切的源头我想归结于一种化学反应,灵魂和灵魂的碰撞催生出的爱让这一切都变得与众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