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叩首。
良久,起身退出正房。
……
韩菀僵硬坐着,眼睁睁看他退出,说不出一句话。
熟悉的脚步身沿着廊道,一步步离开,她霍站起,赤脚冲下榻级,被锦被绊了一下,带翻床几小几,“砰”一声,壶碎盏翻。
热茶溅湿脚背,烫了一下。
她动了动唇,想说话。
韩菀想说,没有旁的人,都是你,由此到终只有你一个人。
她甚至想将前世和盘托出。
可话到嘴边,却吐不出来。
她忽想起一个词,易地而处。
愣愣站了许久,夜风穿过半启的窗扇,灯芯“噗噗”火光摇曳。
她忽恍然,穆寒没有经历过前世。
由此到终,经历过前世的只有她。
如同两条线平行向前,在她重生的那个节点交错,分开,各自往一个方向奔去。
前世那个他经历过的事情,穆寒都没有经历过。
他告诉她,他不是他。
他说得不错。
他确实不是他。
夜风吹袭,两臂生寒,韩菀愣愣的,跌坐在榻上。
……
群山莽莽,原野寂静,无垠的苍穹星罗密布,斗转星移,人世间几多移幻变迁。
远远近近虫鸣鸟叫,偌大的山麓别院在夜色中安寂无声,偶尔护卫沿着甬道悄然巡视。
很安静的夜。
穆寒将茶盘药碗送至庖厨,他没有惊动守夜的仆妇,打水将药碗洗干净,用柔软的棉巾擦干了水渍,打开带锁橱柜,一个一个放回进去。
橱柜里,都是韩菀专用的盏箸盘碗。
他放好了,重新锁上柜子,把钥匙还回去。
无声离开。
立在偌大的庭院里,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庑檐地面,他和韩菀起居的正房,相距有两道院墙。
他仰头看无垠夜空,星光寂静,苍穹广阔无边无际。
他只盼她好。
无怨无悔。
他付出一切甘之如饴,却不希望趁虚而入,为一己私欲害了她。
这不值的。
他太卑贱,他不配拥有她。
他可以带着美好的回忆到老,只愿她平安喜乐,与良人幸福一生,儿女绕膝。
而不是和个羯奴纠缠在一起,平白去遭遇这无穷无尽的困苦和嘲笑冷眼。
穆寒心很坚定,也很平静,伫立片刻,无声而稳健的步伐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