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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第1页）

&ldo;你将发现，那份谋生的职业要比我提供给你的艰难多了。&rdo;汤姆显得局促不安。&ldo;我想你没有真正理解我要说的话。也许是我没有把话说准确。&rdo;

&ldo;你这样还是上咖啡馆做乞丐好了。&rdo;理查说。

&ldo;我不知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样说无非是因为你喜欢的只是那些有钱人。&rdo;

这时，三个大人都不出声了。摩莉和安娜不出声是因为她们相信孩子有能力为自己抗争，理查是因为担心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过了一会，汤姆说：&ldo;也许我想成为一名作家。&rdo;

理查发出一声呻吟。摩莉想说什么，终于没有说。只有安娜叫了起来：&ldo;哦，汤姆，这个好主意还是我给你出的呢。&rdo;

他友好地看着她，但说话的口气却很固执：&ldo;你忘了，安娜，关于写作我并没有你那么多复杂的观念。&rdo;&ldo;什么复杂的观念？&rdo;摩莉严肃地问。

汤姆对安娜说：&ldo;你说过的那些话我一直在思考。&rdo;&ldo;什么话？&rdo;摩莉问。

安娜说：&ldo;汤姆，你这人真让人吃惊。人家说了几句，你就把它那么当真。&rdo;

&ldo;你说的时候当真了吗？&rdo;

安娜很想开一个玩笑避开这个问题，但她还是说：&ldo;是的，我是当真的。&rdo;

&ldo;不错，我知道你当真。因此我就思考了你所说的那些话。你说话时很有点自负。&rdo;&ldo;自负？&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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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是的，我想是自负。我两次来看你，都跟你谈了话。我把你说过的话全部联系起来，觉得你的话听起来很有点自负，或者说蔑视也可以。&rdo;

另外两位，摩莉和理查，就坐在他们背后，一边笑着，一边抽着烟。他们成了局外人，相互交换着眼色。

安娜这时只想着这位男孩对她的一片诚意，于是下决心将她的老朋友摩莉撇在一边，至少暂时如此。

&ldo;如果我的话听起来带有蔑视的意味，那么，我想我当时一定没有把话解释清楚。&rdo;

&ldo;是的。这表明你不那么信任人。我想你是有点害怕。&rdo;

&ldo;害怕什么？&rdo;安娜问。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太外露了，尤其当着理查的面。她的喉咙变得又干又痛。

&ldo;孤独。不错，我知道这话在你听起来有点滑稽：与其为了摆脱孤独去结婚，你宁可选择孤独。但我指的是另外一层含义。你害怕写你所感受到的生活，因为那时你也许会发现自己处在一个暴露的地位。你得暴露你自己，你会感到孤独。&rdo;&ldo;哦，&rdo;安娜有气无力地说，&ldo;你是这样想的吗？&rdo;

&ldo;是的。如果你不是害怕，那就一定是蔑视。当我们谈到政治问题时，你说过，在你还是一个共产党人时你就懂得了一个道理：最可怕的事莫过于政治领导人不讲真话。你说，任何一个小小的谎言都能扩大为谎言的泥沼，从而毒化一切‐‐‐你不记得了吗？你当时对此谈了很长时间……你是在说到政治问题时说这个话的。你为自己写书，但没有人能读到它。你说世界上许多书都锁在抽屉里，那些书都是为作者自己写的‐‐‐甚至在说真话很危险的国家里也不例外。你还记得吗，安娜？好了，这就是一种蔑视。&rdo;他没有正视她，只是向她所坐的方向投去认真的、阴郁的、自我探索的一瞥。他看见她脸红了，感情也被刺痛了。但他的心情已平静下来，并急切地问：&ldo;安娜，你当时所说的正是你所想的吗？&rdo;&ldo;是的。&rdo;

&ldo;但是，安娜，你确实没有想过我对你所说的一切会有所思考吗？&rdo;安娜把眼睛闭上了一会，苦涩地笑了起来。&ldo;我想我低估了‐‐‐你是怎样认真地看待我的话呢？&rdo;

&ldo;那是同一回事。与对待你的写作一样。我为什么不应该认真地看待你的话呢？&rdo;

&ldo;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写作。&rdo;摩莉硬是插上一句。&ldo;我没有写。&rdo;安娜赶紧说。

&ldo;你又来了，&rdo;汤姆说，&ldo;你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呢？&rdo;

&ldo;我记得曾经对你说过，我有一种可怕的厌恶感，以及无用感，心情一直为此而苦恼。也许我并不喜欢把这些情绪散布开去。&rdo;&ldo;如果安娜使你对文学事业充满了厌恶，&rdo;理查笑着说，&ldo;那我从此就再也不必跟她争论了。&rdo;

理查说话的口气显得那么虚伪，汤姆干脆不去理睬他，他只是极有礼貌地克制住自己的窘迫，径自说下去：&ldo;如果你说感到厌恶，那你一定真的感到厌恶。你为什么不假装一下呢？但关键在这里，你讲究的是责任。这也是我所感到的‐‐‐如今人们相互间并不讲责任。你说过，社会主义者不再是一种道德的力量，至少暂时如此，因为他们不讲道德的责任。只有一部分人例外。你当时是这样说的，不是吗？你在自己的笔记里不断地写啊写，把你对生活的感受说出来，但你同时又把它们锁在抽屉里，这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rdo;

&ldo;很多人会说传播厌恶感，或者无政府主义，或者某种迷惘的思想是不负责任的。&rdo;安娜微笑着说，装出一副哀愁的样子，竭力想把他的注意力引到这方面来。

汤姆即刻作出反应：闭上嘴坐了下来，表示安娜辜负了他。她跟大家一样，显然使他失望了‐‐‐这从他耐心而固执的神态中看得出。他又回到了原先的状态，说道：&ldo;不管怎么样，那都是我下楼来存心要说的一些话。我准备继续无所事事地过上一两个月。这开销比起按你们的意思去上大学毕竟省得多。&rdo;&ldo;钱不是问题的关键。&rdo;摩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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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你会明白钱正是关键，&rdo;理查说，&ldo;等你改变了主意，打电话给我。&rdo;&ldo;不管怎样我都会打电话给您。&rdo;汤姆以他应有的礼貌对他父亲说。&ldo;谢谢。&rdo;理查简单地说，很有点不高兴。他站了一会儿，恼怒地朝两个女人笑笑说，&ldo;过几天我再来，摩莉。&rdo;&ldo;什么时候都行。&rdo;摩莉亲切地说。他冷冷地朝安娜点了点头，用手拍了拍他儿子的肩膀。后者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理查走了，汤姆也突然站了起来，说：&ldo;我要回到楼上房里去了。&rdo;他走了出去，脑袋向前伸着，一只手伸向门把手。那门只开了一半，仅容得下他的身躯：他似乎是从门fèng里钻出去的。她们又听见楼上传来了颇有规则的脚步声。&ldo;好了。&rdo;摩莉说。

&ldo;好了。&rdo;安娜说，准备接受盘问。&ldo;看起来我不在时发生了许多事。&rdo;

&ldo;我对汤姆显然说了一些本不该说的话。&rdo;&ldo;也许说得还不够。&rdo;

安娜强打起精神说：&ldo;我知道你希望我跟他谈谈艺术一类的问题。但是我觉得事情并非……&rdo;摩莉只是在等待，神情显得有点疑惑，甚至尖刻。&ldo;如果当它是一个艺术方面的问题来谈，那倒容易多了，是不是？那时我们完全可以就当代小说问题进行充满智慧的交谈。&rdo;安娜的声音充满了苦恼，但还是尽量装出笑容。&ldo;你那些日记里写了什么？&rdo;&ldo;那不是日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