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有了自己的保护,阿吉又如何会在十三岁的时候便成了这深宫中的一缕冤魂?
所以,从得知真相的那一刻起,她便已经决定要为阿吉报仇了吧,不然怎么会在无端频频犯错后自请调职到最没有前途的浣衣局?
可显然厉姑姑并不是冲动莽撞之人,她的报复并不只是杀人泄愤这么简单。
也正是厉姑姑的那句话,让暗处的白发鬼婆暂停了动手的打算。
想出让赵越不堪冤鬼纠缠而选择自杀的计划便是她辗转一夜难眠的结果。
对于凭空突然多出来的这个同伙,厉姑姑和石袖原本是不认可的,但白发鬼婆说,她已经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局,不仅可以让所有人认为赵越是因作恶多端而死,而且她们三人都可以全身而退。
&ldo;老婆子十五岁入宫,如今早已过了天命之年,可曾与我一同入宫的那些人无论得意也罢落魄也好,都已经随着那些陈年旧事烟消云散了。此生为保住性命我过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不去相信任何人,也不会依附于任何人,但老了老了,却主动投靠了两个同伙共谋大事,结果,还被人给骗了……&rdo;
白发鬼婆语气无奈,却没有一丝一毫责怪她们的意思。
正是因为不想将她牵扯其中,厉姑姑和石袖采用了她设下的局,却偏偏又将她瞒住。
她们原本的计划,是三个人同时行动。
簪子,丝帕,突然出现的阿吉遗物是厉姑姑早就准备好的,目的只是为了让赵越发疯癫狂,哪怕只有一时片刻。
时机成熟后,在一个需要宫女巡夜的雨夜中,厉姑姑潜入北二院中,将赵越弄晕后,先将她藏在门后。由白发鬼婆假扮赵越,佯作自杀时被与石袖一同巡夜的目击者看到,然后石袖催促目击者去东议厅禀告厉姑姑,而她借着去查看赵越情况的由头在她们回来之前与白发鬼婆一起将赵越移到屋内的门口处,用刀将她刺杀,制造她自杀而亡的假象,最后掩护婆婆在混乱中离开。
如此一来,她们三个人都能扮演好各自的角色,一个是好心陪人巡夜的朋友,一个是平时便会四处乱逛的怪人,还有一个能在关键时刻力缆狂澜的掌事。
在那个计划中,不需要目击证人清醒又糊涂,更没有伪装的现场,所要做的只是需要对白发婆婆的衣装打扮进行整理。她们甚至准备好了足够能将白发染成青丝的墨,也想好了众人群涌而来围观时如何让白发鬼婆隐藏与脱身。
的确,倘若这样的一个局能够付诸实践,是很难挑出破绽的吧,有谁能想到杀一个人会动用了三个毫无关联的人的力量。
而且,愈简单的局便最不容易被破解。
但她们完善的细节并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厉姑姑和石袖最终还是没有将鬼婆牵扯其中。
如此一来,她们便只剩下了两个人,那其中一个必须分饰两角。
所以,她们改变了计划中的细节。
这次,石袖只能作为目击者出现,但厉姑姑除了要担起掌事姑姑的职责之外,还要负责假扮赵越自杀。
但因为无法确保能在被人发现之前布置好现场,她们只能选择先将赵越杀害后伪装被目击现场,可如果这样做,更多的问题也便因此而生。
她们需要一个大雨磅礴的夜,让人心烦意乱,让人视线模糊,让人难于行走。
她们需要的目击者不能太清醒,不能太大胆,也不能太聪明。一个喝醉了酒,刚入宫又不熟悉浣衣局布局的宫女是最佳人选。
她们需要调出北九院与南九院来伪装现场,桌椅,烛台,尤其是最为显眼的那一副虎山图。
当然,苏蔷曾怀疑厉姑姑如何假扮为赵越佯作自杀后又能出现在西议厅,可一旦发现原本无法办到的事情只有这一个结果时,就会想尽办法找到突破口。
只要当时石袖在情急之下拉着许诺向西议厅的相反方向跑去,厉姑姑想来会有足够的时间悄悄地从地上爬起然后跑回西议厅。
不过,石袖必须在许诺起疑之前主动承认自己跑错了方向,然后再转头与她向西议厅而去。
人总会下意识地逃避自己所畏惧的一幕,那时许诺经过南九院时恐怕不会再去看一眼,即便看了,那匆匆一瞥下见到的也不过是与北九院一样的尸体伪装罢了。
南院的宫女说,厉姑姑为了阻止她们去北院围观,在南院从东向西又从西向东来回巡视了两趟。但实际上,石袖带着早已晕头转向的许诺走后,厉姑姑从西议厅重新回到了南院,迅速地将南九院的一切恢复原状,灭了灯,锁了门,然后以警告为名惊醒了从南十院到南一院的宫女。她不是从东向西又从西向东走了一个来回,而是直接从西议厅回到了东议厅而已。
虽然这个杀人迷局布置得并非精妙,但却也不容易被人发现破绽。
只要无法破解许诺亲眼所见的谜团,就没有充分的证据说明赵越不是自杀,更不可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ldo;现在你已经知道了所有真相,打算怎么做?&rdo;
苏蔷想起白发婆婆向她解释事情始末后的第一句话,心里不由得一紧。
虽然已经将真相查得一清二楚,但她的心情却依旧沉重。
她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便不可能假装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