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吗?”陈星喊道,对比手中地图,确实是此地没错。再绕一圈,到得一处密林外,看见两只石敢当,侧旁又有两块石头,左书“苍松翠柏”,右书“森罗万象”。
陈星沿着路走了进去,顺着曲折小径拐了几个弯,忽觉不对,内里树木假山,竟是以三国时孔明所设的“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排布,陈星拜入师门后第一课学的就是破这八门阵法,丝毫难不倒他,只犹豫着既设下这阵,想必不是什么对外开放之地,贸贸然闯进来会不会失礼?
然而要转身,这外八门却已不能原路退回,唯一的通行道就是走到底,从东北方艮宫生门出去,陈星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走来走去,突然又发现这八卦阵还有诸般变化,转过假山后,面前忽现一大宅,内里点着明晃晃的灯光,廊下摆放着近二十双武靴,有新有旧,陈星在外头喊道:“有人吗?”
不闻应答,陈星便脱了靴上去,将滑门一拉,“哗啦”一声。
“推翻苻坚!光复大……”
里头满屋子的人席地而坐,群情汹涌,喊话喊到一半,那宅子隔音极好,内外竟是不通人声,看那模样,显然是在开会密谋。
陈星:“打扰了,需要加点茶水吗?不用我就先走了。”
陈星果断把门关上,内里顿时冲出来一群人,各个出刀的出刀,亮剑的亮剑,抽出兵器架在陈星脖颈上,陈星毫无招架之力,只得抬起双手,说:“我真的什么也没听见啊!”
“天驰?”冯千钧的声音在里头诧异道,“你是怎么进来的?快住手!自己人!”
陈星被刀架着进了房内,只见正中央深处一张宽榻,榻上坐着一名二十来岁、宽袍大袖的男人,冯千钧则坐在那男子一旁,对着矮案喝酒。
“住手。”那男人说,“请这位小兄弟进来。”说着一瞥冯千钧眼神,冯千钧稍一点头,意思是无妨,招手示意陈星过来。押着陈星的一众武人便松手,让他到冯千钧身边去。
“时间无多,”男人说,“既有贵客,但听无妨。咱们继续说,襄阳此番遭难,非是一时之错铸就……”
陈星看了眼冯千钧,见他已与路上判若两人,换了身绣满树叶与繁花的宽袍,那把环首刀摆放在中央案几,男人的面前。这等繁花武袍,哪怕貌美如女子的鲜卑人穿都显得妖里妖气,但穿在冯千钧身上,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奇异地非常合适,自然有股华丽到极点的气势。
陈星看看中央那男人,再看冯千钧,冯千钧低声在陈星耳畔说:“那是我哥,叫冯千镒。你小子居然能破他设在外头的八卦阵?当真小看你了。”
陈星:“我……我乱走的,你们在做什么?”
冯千钧:“密谋造反啊,这么明显都没看出来?”
陈星诚恳道:“看出来了,现在进行到什么阶段了?”
冯千钧:“始终没进展,愁死人呐,都不想陪他们玩了。”
“苻坚倒行逆施,如今已天怒人怨,氐族、鲜卑族、匈奴族中怨忿者众……你们俩,不要在下面讲小话。”冯千镒用手中戒尺敲了敲案几,“塞外大单于入长安,释放了一个明确的信号,兴许不久后,城中各族,便将联合起来,推翻苻坚……”
陈星听到这里,嘴角抽搐,朝冯千钧低声道:“我怎么看他俩关系还行啊。冯大哥,你确定这消息来源没问题?”
冯千钧赶紧示意稍后再问,冯千镒又朝众人道:“接下来,便由舍弟朝各位分说,从襄阳上京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
冯千钧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中原大地,胡人对苻坚的敌视。冯千钧边说,冯千镒边补充,苻坚掌权多年,依名臣王猛所计,定下所谓“尊汉攘胡”的国策,却不仅没讨好到汉人,反而更得罪了自己的靠山胡人。如今五胡众人怨声载道,已开始反对苻坚。大秦看似军力强盛、如日中天,实则在王猛死后,内里势力盘根错节,早已摇摇欲坠。
众人听得心情澎湃,仿佛只要冯千镒振臂一呼,整个长安城中无论汉胡,马上就会冲进皇宫,将苻坚这昏君碎尸万段。
冯千钧阐述完整个经过后,不予评判,主持会议的冯千镒则待到厅内再度静谧后,方说:“情况正是如此,接下来,各位在中原活动时,南方拨出重金,支持咱们驱虏兴汉的大业,接下来的一年内,正是关键时刻,怠慢不得……”
也许缘因来了外客,也许是今日会议主题本不在此,冯千镒没有详细提到太多造反相关,简单地总结了本月情况,展望今年后,就散会了。
众江湖侠客纷纷起身告辞,言谈间对冯千镒十分恭敬客气,对冯千钧则一般般,似乎还有瞧不起的神色。待人全走了,冯千钧将兄长抱了起来,放在侧旁一张木轮椅上,陈星这才发现冯千镒双腿不能行动,须有人照料。
“走,用晚饭去,你一定饿了。”冯千钧取了环首刀交给兄长,冯千镒便将这宝刀搁在膝上,紧紧攥着。
冯千钧又朝陈星说道:“还有不少事,须得与你细细理清。”
三人沿厅堂内廊离开,不待陈星发问,冯千钧便主动解释,陈星方知道,自己居然误打误撞,闯入了松柏居的秘堂。
“你……你们是……”陈星怀疑地看着冯千钧,想起项述对冯千钧的评价,果然这江湖浪人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