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贵在有自知之明,她可没有和李显共患难数十年的夫妻经历,还没有完全的把握能够控驭皇帝李显!
凌波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给震懵了,好半晌才记起刚刚来报信的珠儿如今留守在仙居殿,遂溜过去找她。一番盘问下来,她如愿以偿地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少不得暗笑上官婉儿关心则乱。
什么韦后忽然晕倒,那根本就是做戏!否则,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就在李显拿出百位官员的联名请命书的时候就晕了?明知事不可为而为之,固然是一时的勇士,但从识时务的方面来看却是愚夫。明知道李显和韦后多年患难的情分,却还提出已故韦玄贞夫妇封王爵不妥,用王爵身份下葬是对不起李唐列祖列宗,这难道不是把头往刀刃上撞?
难道他们认为,以杀人如麻而震慑一时的女皇已经退位,如今就没有敢于以杀止言的女人?关键时刻晕过去,还真是女人屡试不爽的绝招。
第七十一章还是实惠重要
韦后这忽然一昏厥,顿时忙坏了亿岁殿上下的宫人和内侍。而当旁边站着脸色铁青的天子时,那种压迫感就更重了。好在还有上官婉儿在旁边委婉劝解,否则,李显的咆哮声一定会把整座亿岁殿的屋顶都给掀了。
这忙碌的一夜中,宫里宫外也不知道有多少人没睡好。若不是有宵禁的律例挡着,恐怕会有更多的快马串连于各家宅第中间。然而,凌波却在仙居殿中睡了一个好觉,等到一大早被人推醒的时候,她还有些睡眼惺忪,使劲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面前的人,这才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上官姑姑,你可是回来了!”
“死丫头,我都忙了一晚上,你居然在这里好睡!”
一头得安慰怒气冲冲的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一头得指挥那些乱了方寸的宫人内侍,一头还得替盛怒的天子当庭草拟诏书,上官婉儿这一晚上可以说是劳心劳力,好容易等到韦后醒来,她方才知情识趣地离开了亿岁殿,把那诺大的空间留给了那对帝后。结果,满心疲惫的她回到自己宫里,看到的却是这个没心没肺呼呼大睡的丫头,她这心里甭提多恼怒了。
虽说上官婉儿的脸色很难看,但凌波却仍是伸了个懒腰,跳下床的时候方才笑道:“姑姑,这宫里昨儿个晚上彻夜未眠的人多了,也就是我这种心里没事的方才能睡得踏实。韦皇后一向身体康健,不过是一时气怒攻心才会有些不妥当,怎么会轻易出事?经过昨夜这么一遭,陛下必定是已经有决断了。”
这其中道理上官婉儿回来的路上就想清楚了,也知道自己先前是关心则乱。尽管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心头气恼,于是狠狠瞪过去一眼,继而才叹了一口气:“你还真是沉得住气,这么大的变故,就连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都全都震懵了,除了哭,就是求陛下严惩那些上书的官员。这一个晚上,我前后草拟的诏书便有四道,也不知道今早会发出去多少。”
凌波附和着上官婉儿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想道:大唐一向忌讳不出自中书门下,而是直接从皇帝那里发出的政令。这天子昨夜必定是气急败坏,肯定不会心平气和地做出决定。这诏书会是什么样子,这简直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陛下驾到!”
这陡然响起的高喝一下子把她从沉思中拉了回来,见上官婉儿也是一脸茫然,她慌忙抓起尚未穿上的衣服,套上鞋子便奔进了一旁的大书房。一面慌乱地找地方躲避,她一面在心里埋怨着那位天子,这来就来了,至少也得让人早通知一声,怎么就这么喜欢突然袭击?她已经是第二次躲进这书房了,而且这一次还是货真价实的衣衫不整,她可不希望以后再来一次!
和那些离开了侍女连衣服都不会穿的千金小姐不同,凌波在大书房里几乎是用最快的动作把衣服穿戴整齐,又咬咬牙把头发随便梳了一下,这时候,她分外庆幸自己昨儿个选了一把玉梳当装饰品,否则这蓬头垢面的怎么去见人?果然,就在她大致把自己收拾干净的时候,外头便传来了上官婉儿的声音。
“十七娘,别躲了,陛下知道你在这,快些出来见礼。”——她就知道,这一回没法像上一次那样轻易蒙混过去!
确定自己身上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妥,凌波方才钻出了大书房,见那一头站着的赫然是脸色青中带白的李显,她连忙上前拜见。让她心安的是,那位大唐天子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就转开了去。
“婉儿,刚刚阿韦醒来之后,正好有外朝书表送来,又是力陈除武氏封王。朕就不明白了,不过是王爵虚名,那些家伙何必如此执著,实在是逼人太甚!梁王定王等也有表章呈上,说是情愿降爵以安天下人心。一边步步紧逼,一边却虚怀若谷,朕真是失望!”
从堂堂大唐天子口中听到如此评语,凌波差点没当场表现出瞠目结舌。怪道是女皇曾经评判李显庸碌,连一边真心一边假意都看不出来,这个皇帝实在是当得太……她那个伯父武三思不过用的是简简单单的以退为进之计,牺牲一个虚名换来天子的好感和真正的实惠,这笔买卖再实惠不过了!正在这时候,她听到上官婉儿开口接上了话茬。
“既然梁王等也上书拜请,陛下便从了也罢。梁王定王如今都是亲王,便降为郡王,河内王等一并降为国公,如此一来,那些朝臣们也应该消停了,天下谁还有话说?”上官婉儿说到这里,忽然瞥了瞥一旁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的凌波,冷不丁笑道,“十七娘的父亲虽说过世,这除王爵的事少不得也要受到波及,她这县主的封号只怕也要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