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叙点点头,留下了小小一瓶驱蚊液,背着书包走出了储物间。他转过头看向迟早,笑着说道:“别忘了,我在高二二班。”
迟早自顾自说了句“谁稀罕你的驱蚊液”,一边却忍不住往自己小腿肚上喷了两下,闻着淡淡的橘子皮味。
不同于他常用的花露水呛人的味道,温叙送他的驱蚊液的味道就像是温叙本人一样,淡淡的、温温柔柔的,没有任何攻击力,好像一直就是这样默默陪伴着,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这是他记忆中最初的,关于温叙的气味。
第二天一大早,迟早就昏昏沉沉地从桌子上直起了腰,趁着老师不注意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他往常都是要睡过一整个早读,连带着早餐也不吃,睡到第一节上课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今天居然只睡了三分之二个早读,同桌惊讶地看向他,好像发现了什么奇特的现象一样。
下课铃声刚一响,迟早就像是装上了弹簧一样,径直弹射了出去。身后的同桌“哎哎”了几声,迟早只当他是要和自己抢饭,头都不回地往食堂跑去。
初中部和高中部共用三个餐厅,一个宗教餐厅,另外两个餐厅分别分布在学校东西两侧,东餐厅更大、装修也更好,灌汤包就在东餐厅的二楼。
他在路上跑着跑着,就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对劲儿——路上的人太少了,就像是大家都还在教室里没出来一样。但他看了看手表,确定现在已经下课了,只好强行压下心中的疑惑,当做大家没他跑得快罢了。
毕竟他向来不吃早餐,也不知道早上抢饭的盛况,对自己的效率还有些沾沾自喜。
他猛的推开了东餐厅的大门,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一瞬间,几百双眼睛朝着他盯了过来。
他抬起头,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餐厅里的这一切,连喘气声都忍不住收敛了许多。
高三的学生坐的端正,分散在餐厅的各个位置,面前摆着还没收走的卷纸,几个监考老师坐在角落处正低头玩着手机。
他的脑海里好像闪过了几个关键词“高三考试”“教室”“延迟下课”,然后有点无语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
高三的学生又再次低下头写卷纸,一副宠辱不惊的云淡风轻模样。迟早捏着手里的塑料袋,一时之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脖子都泛起了些许红色。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动作:他硬着头皮往前走去,在高三的注视下,跑上了二楼。
经此一役,他也彻底在高中打响了名号。在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大家提起他,还是会说:哦,那个为了干饭勇闯考场的奇人啊。不过很少人知道,他那天为什么一定要买到二楼的灌汤包。
迟早捏着手里一袋热乎乎的包子站在高二二班门口,看着温叙捂着肚子笑着走过来,心里忍不住埋怨“以后我再也不要给他买早餐了。”
只是他不知道,在此之后,他真的没机会去买了。那五年的日日夜夜,当他躺在狭小又坚硬的床上的时候、当他每次看向潮湿窗台角落生出的苔藓的时候,其实他偷偷想过,再去一趟三中,再给温叙买一次灌汤包。
当然,此时的他,只是有着小孩子特有的薄脸皮,脸蛋红彤彤的,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怒的。
他脸蛋鼓鼓的,故意不去看温叙,只是把被水蒸气熏得有点湿漉漉的袋子往这人手里一塞,转身就想走。
“迟早!”
迟早不耐烦地转过身,“干……”
“嘛”字被一个灌汤包生生堵在了嘴里,温叙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收回了自己作恶的手,解释道:“你尝一尝,很好吃的。”
“谁爱吃这个。”灌汤包的汁水爆了出来,瞬间遍布了他的口腔,香味刺激着他的味蕾,温暖顺着他的喉咙往下,填充着他饿得扁扁的胃。可他还是死鸭子嘴硬,嘟囔着:“我还是喜欢吃鸡腿。”
温叙悄悄记下了,自己的生日宴里,一定要有鸡腿这道朴实无华的菜品。
第9章生日宴
说是生日宴,其实也是一次大型的家庭聚餐,除了温叙温恕的父母在,还喊了些发小和朋友,零零散散也坐了一桌,迟早缩在桌角,看着那些人和温叙熟络地攀谈着,低着头啃着碗里高高的白米饭上放着的鸡腿。
那鸡腿还是温叙给他夹的。
四四方方的桌子摆在那里,迟早原本坐在桌边,中途挪着挪着不知怎么就坐到了桌角处,稍微一动弹,木质的桌角就会戳到他的胸膛。
可他偏偏憋了一口气,不愿意主动和温叙说。
温叙敲了敲温恕面前的桌子,说道:“别只顾着吃,记得照顾一下迟早。”
温恕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大笑话,当即把筷子往碗上面一放,“你还怕他认生?他平常拿我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客气,抢得可快了。”说罢,还做出了个嫌弃的小表情。
迟早表面上仍是风平浪静,脚上却偷偷使了劲儿,直挺挺地朝着温恕的脚上跺去,惹得温恕脸都憋红了,才勉强没发出嘶吼来。
发小给温叙带了个小小的尖帽子,看起来滑稽极了,大家哄笑成一团,不知道是谁笑得身子一阵摇晃,直接撞到了迟早。迟早的胸膛直接磕到了桌角,发出一声闷响,手里的鸡腿也掉到了饭碗里,砸得大米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