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的误会来不及解释,我蒙在当下,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方从喜忧参半中回过神,已被哥哥拽着丢上一朵云头,踉踉跄跄不知往哪里飘去。以哥哥的修为,就算出来寻我的这段时日再荒废课业,也不至于把个捏云诀掐得这般惨不忍睹。仔细再看,这朵瑞气千条的祥云下头,还挂了朵同样瑞气千条的祥云,亦步亦趋跟得死紧,磕绊间散落漫天浮沫。
临渊舍了自己那朵成事不足碍事有余的座驾,直接跃到面前把路拦个严实:&ldo;等等。&rdo;
说着便伸手欲将我拉回,还没触到半片衣袖,就被哥哥挥出手中白玉长箫挡开:&ldo;我今日寻来,是为带我妹子回涂山,没兴致跟你打架。&rdo;顿了顿,又道,&ldo;你身上如今剩下那一半修为,不是我的对手。还是留点力气想想怎么应付迦楼罗吧!&rdo;
寡言少语、冰块脸的哥哥向来很少说那么多话,若他突然一反常态,只有两个原因,要么喝多了,要么很生气。目前看来,显然不可能是前一种。
我回头看他,呜咽了一声:&ldo;哥哥……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rdo;
哥哥素来疼我,无论惹了多大麻烦,哪怕为了烤个地瓜不小心把父君的座驾一把火烧成渣渣,只要露出这种可怜巴巴的神情,他都能立即心软到没原则。可这次不行,哥哥硬起心肠别过脸,完全不睬我。横眉立目瞪住临渊,漠然道:&ldo;我朝西寻了你七万九千里,连根狐狸毛也没看见,正没头绪,一只穷奇兽去涂山通风报信,自称是昊天大帝之子,名英招,和你有一面之缘,又说你让龙妖捉走。我踏遍西北水泽,将每一个龙妖的洞府都探遍,却没想到你竟是被敖临渊拐去了东海。现如今,天上地下,有谁不知道狐帝的女儿不仅胆大包天干涉化龙,还被废去修行贬在这一处凡世历劫?&rdo;
我背上冷汗泠泠。照以往对哥哥的了解,把每个龙妖洞府都探遍绝对是个含蓄的说法,没意外的话,他应该是把西北水泽所有倒霉的龙妖都打了个遍。
临渊端立云霭,身形显得很萧索,却没再开口做任何辩解,只固执地拦在前头:&ldo;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把她从我身边带走。&rdo;
&ldo;你害得她还不够?幼棠年纪小识人不明,做哥哥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次又一次跳下同一个火坑。就算刻下玉谱又如何?以狐帝和补天宫的交情,若设法求娲皇收回成命也不是难事。幼棠是我狐族的继任女帝涂灵,不是什么人说娶就能娶‐‐尤其,不能是你。&rdo;
这是半分商量余地都不给留的节奏,我越听越惊悚,跺脚不迭:&ldo;哥,天大的误会,有没有?天将降大任选错了人啊!想必父君对姐姐思忆过度才会一时糊涂,现摆着你在,我哪有那么大能耐去做什么继任女帝,这不是开玩笑嘛,十大长老跳出来反对的起码得有十一个,大垂都比我靠谱不止一点点……&rdo;
哥哥对每个字都充耳不闻,将我手腕攥得死紧:&ldo;我现在就要带她回去!最后问你一遍,这路,是让还是不让?&rdo;
&ldo;不让。&rdo;
&ldo;那你是打算,把千年前没打完的那场架继续分出个胜负了。&rdo;
临渊面上挂着淡淡笑容,似在做什么无关紧要的决定一般:&ldo;请出招吧。&rdo;
浓云蔽空,万千星辉同黯。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哥哥语气不善,想必不会手下留情。以临渊现在的修为,恐怕连过上三招都勉强,他这是在找死。
哥哥手执长箫,朝我脚下踩着的云朵上划过,割出片略小些的来,将我丢上去用仙障牢牢锁住:&ldo;听话,老实待着。&rdo;
我急得快哭出来,被拘在里面团团乱转,用尽全身力气也无法将那金钟罩般结实的仙障撞开半条缝隙。
一道白影掠过眼前,长箫如利刃,直奔临渊面门而去。
少昊琴已失,临渊不知为何,并没有化出对阵时惯用的长剑。抬袖一挥,封住长箫汹汹来势,有形的法器被挡了回去,无形的劲气却当胸贯穿而过。他硬生生接下这千钧一击。
血雨如泉,纷扬在夜色里,弥漫刺鼻的腥甜。我被那血气熏得眼角热辣,边抽抽噎噎边徒劳地撕扯脚下绵软的云絮。
&ldo;这一下,是替云门教训你有眼无珠,妄信谗言。&rdo;
临渊不答,低垂的眸里有万千雾霭迅速沉潜。
哥哥卷土重来,一股劲气将袖袍撑得满胀欲裂,长箫如利剑破空,继续在身后紧追不舍。临渊仍旧只守不攻,拧转身形,几个起落才堪堪避开,终究迟了半瞬,被长箫抽中腰腹之间,砰然一声击实。
外袍应声碎裂,扬挫成缕。衣衫底下,显出一条深深血痕。
&ldo;这一下,是替幼棠教训你全无担当,诱哄欺瞒。&rdo;
一句话间,长箫已接连五招破风抽打而下,重重落在临渊肩背、胸腹乃至臀腿。裸露的肌肤上印痕遍布,青肿渗血。我咬紧嘴唇,虽在丈外,亦如身受。
&ldo;你今日的痛,可比得上她当日所受的焚心凌迟之万一?&rdo;
哥哥催动法咒扣于弹指,长箫挟风,还欲再打。临渊被他的攻势迫得猛退了数步,竟似无力回击,终于踉跄摔倒在我脚边那片薄云上。
他偏过头,隔着看似无形却牢不可破的仙障低声哄道:&ldo;别哭,乖。&rdo;